楊婉被鍋氣沖得有些迷眼,鄧瑛見她伸手揉眼,便站起身,「我坐你這邊。」
楊婉搖了搖頭,拽著他的袖子坐下,深深撥出一口氣。
「哎,說好我請客,結果我自己攪得你們都吃不好。」
陳樺道:「哪能啊,我們哪裡停了筷子,其實雲輕有時也這樣,遇到些事,就容易想多。不過我覺得也挺好的,這是真細緻,未雨綢繆嘛,我和李魚就沒這腦子。」
鄧瑛聽陳樺說完,低頭對楊婉道:「我明日去和鄭秉筆說一聲,請他留心。」
楊婉點了點頭,抬手拍了兩下自己的脖子,鼓著嘴撥出一口氣,忍不住抬頭又道:「要不,你還是讓他辭吧。」
李魚頂她道:「你也是,都說了是皇后娘娘指派的,你叫他辭了,那可是抗皇后娘娘的懿旨,拖出去打死都不為過,人鄭秉筆菩薩似的一個人,你怎麼跟他過不去啊……」
宋雲輕打掉李魚夾起的肉,嚴肅道:「你別吃了,下去。」
陳樺忙道:「算了算了,都是好心,來來來,這裡還有一片肉,我見鄧督主和掌籍都還沒吃上呢,我給下了啊。」
楊婉捏著鄧瑛的袖子低下頭,抿了抿唇,說了一聲:「對不起,我這糊塗話也不知道是怎麼出口的。」
鄧瑛低頭看了一眼楊婉的手。
她一直很喜歡捏他的袖子,這樣的接觸發乎情,止乎禮,給了鄧瑛在衣冠之下足夠的尊重,但似乎不足以讓鄧瑛完全承受她的焦慮和恐懼。
鄧瑛想著,便把手臂慢慢地垂了下去,好讓她抓得舒服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1)炭軍:給宮裡採買炭火的人。
(2)奶子府:專門儲備皇子乳母的地方,司禮監和錦衣衛負責挑選,光祿寺負責供給肉米。
第57章 獨住碧城(三) 廠督怎麼了?……
一晃到了四月末,楊倫南下江淮,總領清田事宜。
工部的徐齊隨行,奉旨勘察雲夢澤上游的決口。
旨意下到工部的時候,內閣和戶部都鬆了一大口氣。
戶部這才把科部官員們去年的烤火銀和年銀髮放了下去。
雖說已經快到夏天了,但京城裡指望著這些俸祿過日子的小官們,還是個個歡天喜地湊到戶部衙門口,眼巴巴地等著發放。
衙門口前面一時熱鬧地像過年一樣,趁著等候的當兒,禮科的幾個沒什麼實務的給事中聚在一起議論。
其中一個坐在門口的條凳上喝著碗子茶道:「年前還說,要拖過今年,等到明年過年的時候才補發得出來,怎麼如今就有了呢?」
工科的一個官員在旁應聲道:「上月日御前大議,工部徐大人上奏的荊河補決預款,比之前工部上奏的少了三分之一,這麼一來,戶部就有了餘銀,所以也就有今日的事。」
另一個上了年紀的堂官道:「今年是真正看到了銀子……遠比往年混著著胡椒,鹽米……那般發放體面多了。」
條凳上的官員放下茶碗,嘆了口氣,「是啊,去年年關,家裡的病妻連藥都省下來了,說是要存點錢給母親多做一床棉被,等明年我們補了俸祿,她再接著治病。哎……母親倒是熬過來了,年初她人卻沒了,如今我拿著這些錢……」
他說著說著,就沒了聲。
在場的也無人出聲去寬慰他。
這畢竟是整個大明積弊,沉重的賦稅和越演越烈的土地兼併自相矛盾,寒門無田產,即便是個有品的官吏,要了「兩袖清風」的名聲,家裡也就得有餓死冷死的人。
他這一番話在暖風和煦的暮春時節說出來,平白地減去了人們臉上的好不容易才綻出來的笑容。
——
戶部發俸祿的這一日,恰巧也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