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南飛的大雁,捎它一程,摸摸它的羽毛,沉默地和它一起去迎接可能永遠不會到來的新的一天,一起睡著。
十一點五十九分。
雲蓁盯著手機上的顯示時間,等著它完成跳動,二零一五年六月二十四日,星期叄,農曆乙未年五月初九。突然間她頭腦一陣發暈,眼前像是電視機的雪破圖一樣嘶拉作響,等她清醒過來,數字已經發生跳轉,零點零分,二零一五年六月二十四日,星期叄,農曆乙未年五月初九。
真的被暫停了,出不去了,她被永遠困在這一天了。
空氣裡依舊是潮溼的泥土腥味,還飄溢著一股沁人心脾的生機。雲蓁走在碎石路上,那隻流浪狗還在原地,看到她就默默地躲進了高茂的雜草中,雲蓁停下來,和它對視,黃狗潤黑的眼睛靜靜看著她,雲蓁笑起來:“你當然不記得我了。”
她走向公交車站,六點四十五分。
自從確定了時間迴圈的事實以後,雲蓁身心都鬆弛下來。她坐在冰涼的休息椅上,公車呼嘯而來,她鎮靜地看著它停下,噗嗤一聲張開嘴,吞嚥了幾位乘客,合上嘴,接著一噴氣,呼嘯著又開走了。
她原本是想上車的,但云蓁想著去學校又有什麼用呢,既然她的時間都暫停了,在哪裡都是一樣的。她想一個人呆會兒,安靜地,能呆多久就呆多久,可惜只有一天,如果是個一週迴圈,她就能再走得遠一點了。
她現在算是確定了,如果她不寫那封遺書,大概不會出現這種如同科幻小說的劇情,可是木已成舟,她已經寫了,也已經被困住了,再去自責也沒有用了。她的房間應該就是時間迴圈的入口,無論跑多遠可能也會被拉回來。
清晨的風格外涼,雲蓁獨自坐在公交車站沉思,腳邊有塊被踩扁的菸蒂,她想這菸蒂也許曾經屬於哪個老男人,她下意識一伸腳把菸蒂撥到馬路上去,車輛駛過,碾過菸蒂,車喇叭尖厲又氣勢洶洶,金黃的陽光灑到她腳面上,暖洋洋的。
雲蓁還是隨便上了一輛公交車,她第一次知道原來工作日的早晨公交車上會有這麼多老年人。她被擠來蹭去,不到兩站路就趕緊下了車,漫無目的地遊蕩起來。已經八點了,班主任也許會發現她今天沒來上課——可能先是以為她遲到了,等到九點,到了九點鄧老師也許就會給李素君打電話,李素君就會知道她逃課了。
雲蓁感到非常輕鬆,“把每天當成是末日來相愛”,這句歌詞稍微化用一下就可以獨屬於她了——“把每天當成是末日來瘋狂。”無窮無盡又只有二十四小時的保質期裡,她在後知後覺中,終於意識到一點:她可以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了。
沒有後果、沒有顧慮,再美妙、再不堪都只有二十四小時,一切在二十四小時之後都可以歸零重來,她有數不盡的時間去浪費、去揮霍,而且她永遠都是十七歲了,她foreveryou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