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湯一邊跟著劇組學表演,一邊去學校唸書,一邊還要照顧他妹妹,還要陪他爸爸,哄爸爸開心,還要幫他媽媽在家裡做家務。當時我們排戲,壓力大的時候,那劇團四五十歲的老師都在後臺抹眼淚,小湯八歲,他不哭的,特別奇怪,八歲才多大一副小身板兒啊,他什麼都可以自己消化,心理素質太好了,這方面天生就比他爸爸要強。後來他爸爸走了,其實劇團裡的人都是,我們早有預料……”
“我記得,”陳贊聽得專心,也說,“小湯在劇組和我說過,他很多年沒叫過別人一聲兒爸了。我當時和他說,以後在北京,你就是我小七兒子。”
常代玉笑了,小聲起鬨:“真的假的呀,陳贊老師。”
陳贊看了她一眼。
常代玉想了想,拍了拍陳贊肩膀。
“小湯身上一直有一種很珍貴的東西,”林漢臣說,“哪怕他後來去做了偶像,他也一直保持著那種天性的本真。但是前年,我們最後一次排《梁祝》的時候,我在臺上,他也在臺上。別人都不在,喬賀他們都不在,小湯在後臺一直睡到了半夜,我一直等他,所以只有我們兩個。我當時看著小湯,我感覺他的心是空的了,眼睛沒神,嗓子也啞了,外表看著雖然沒什麼變化,但好像一夕之間老了幾十歲。”
喬賀從旁邊聽著。
“英臺是個天真的勇敢的姑娘,她的生命力飽滿、熾熱。這怎麼演呢,世間再也沒有英臺了。”
高副導演低著頭,實在聽不下去才伸手順了順林導的後背。
常代玉看這情形,說了一句:“林老爺子,陳贊老師,您也不要覺得小湯貞傻啊,好糊弄,他也不傻的,知道誰好,知道誰利用他,誰想要什麼好處,知道誰離不開他,只能指望他。要怪啊,”常代玉苦笑了一聲,“只能怪您幾位,心太善了。您要是像當年那誰似的,也逼他回戲團演戲,逼他去演電視劇,多動點心眼兒,他說不定也就去了。但您幾位做的出來嗎?不會的,大家都想的是尊重他。”
“路是人自己走的,”林漢臣自己也點頭,“為他好,也只會想勸,沒法兒去橫加干涉。”
“林導啊,你就別想啦!”高副導演在旁邊勸。
湯貞站在門口,睡衣外面套了件外套,長頭髮垂在肩膀上。湯貞腳上穿了雙酒店拖鞋,是不知什麼時候睡醒了,自己一個人下樓來的。他站在門邊,也不講話,祁祿他們發現他的時候,林漢臣轉過身,也站起來了。
“小湯!”他叫了一聲。
周圍人紛紛站起來了。溫心從牆邊擠過來,著急要去扶她湯貞老師。
湯貞走進來了,他腳上是拖鞋,走不快。“林爺……”他哽咽道。他抱住了林爺的肩膀,低頭摟住林漢臣佝僂了的後背。
周子軻原本接到酒店工作人員的訊息說湯貞下樓了,他乘電梯上去,結果湯貞是一路穿著拖鞋自己走下樓來的。周子軻站在宴會廳門外,看到湯貞被那桌邊的一群人圍住了。湯貞背對著門外,身邊全是人,不再像是那麼孤單的了。
日出 6
人如果能在自己所做的一切中體會到價值, 慢慢的, 也許不會再抗拒付出努力了。
朱經理坐在車裡,車行在深夜的北京。從蕙蘭去世, 子軻離開家算起, 也快要十年了。秘書在電話裡說,子軻今天一直在酒店忙碌, 不僅親自下樓接了林漢臣老爺子, 還安排了醫生做落地檢查。
“現在湯貞正在林漢臣桌上和陳贊等人說話,這邊蘭莊分店的董經理過來了, 子軻沒和湯貞他們在一起, 出來和董經理安排了之後幾天的菜。子軻說走得太急了, 沒從北京帶廚子來, 湯貞胃口不好, 容易吃不慣。”
朱塞聽著, 內心裡仍是好大不真實感:那個總坐在飯桌上努著嘴握住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