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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複製開始放映前,朱塞坐到了老爺子身邊,他從懷裡拿出張舊照片,藉著光給老爺子看。那是蕙蘭的照片,許多年前,蕙蘭和戲劇家林漢臣,還有林漢臣身邊一眾小演員們一起合影。“林漢臣當時執導的戲,叫《共工之死》,就是阿貞演的。”朱塞貼耳告訴周世友。
周世友拿了眼鏡出來看電影,這會兒低下頭,瞧了一會兒那張照片,他大手把小照片接過來。
先是瞧了瞧年輕時微笑的蕙蘭,又瞧那些咧嘴笑著的小演員。
“這裡面,哪個是他啊?”周世友輕聲道。
朱塞笑道:“等看完了電影,您自己問問他。”
周子軻來得晚,沒坐在一樓,從外面上了樓梯,拉著阿貞在二樓坐下了。朱塞站起來瞧見他,叫他下來座,下面還有位置。周子軻搖搖頭,大概還是不想讓太多人接觸到阿貞。
影片開始的時候,吉叔坐在影院前排,瞧見幕布上顫巍巍出現了一行字,是某某年影片獲得世界級大獎的文字說明。
《豐年》
導演:閻尚文。
主演:湯貞。
製片人:方曦和。
出品方:新城影業公司。
影片開始,湯貞穿著一件小棉襖,坐在臺階上用手搓從大街上撿來的麥穗。金燦燦沾了泥的麥穗,搓得手心又紅又髒,搓出一小捧的麥粒。湯貞一邊搓,一邊回頭看,鎮上的米商到家裡來收新米,一上秤,米袋卻不夠斤兩。
湯貞站在門後,縮著脖子,睜大了眼睛,瞧著門裡的爭吵。鏡頭從湯貞凍得通紅的臉蛋上下搖,湯貞兩個棉襖口袋裡不知什麼時候裝滿了麥粒,塞得鼓鼓囊囊的,只是每粒米看起來都很髒。
吉叔回過頭,朝樓上看去。他看到子軻坐在樓上的角落裡,把阿貞那個年輕人摟著。子軻在笑,阿貞也在微笑,也許他們正在聊什麼關於這部影片的趣事。
今天早晨,子軻吃飯的時候突然問,吉叔,你什麼時候過生日啊。
吉叔那時候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
可子軻喝著咖啡,低頭吃了一勺阿貞舀給他的麥片,子軻抬起眼,好像很滿足,閉著嘴咀嚼,看吉叔的臉,等吉叔回答。
“吉叔,你說的這些,對我沒有用。”
“為什麼?”
“我發現,不努力我就會失去,”子軻曾經在電話裡說,“努力了,我還是一樣什麼都沒有。”
“子軻,你不能因為——”
“我不想回去,”子軻說,好像看在吉叔把他養大的份兒上,他已經忍耐到最大限度了,“你不用給我打電話了。”
“子軻,”吉叔那天在電話裡哽咽起來,“吉叔在家裡等你,吉叔一直在家等你,要是餓了你就——”
子軻從對面把電話結束通話了。
苗嬸生在貧苦年代,看著《豐年》裡的故事,已經眼泛淚光。吉叔坐回座位裡,抬頭瞧見了幕布上,湯貞努力用牙咬破了米袋子,鑽了出來,他獨自一人坐在遠離家鄉的米倉裡,仰著頭,嘴角有血,就在湯貞以為自己再也回不了家了,忍不住小聲啜泣的時候,突然在他身下,一隻鼓鼓囊囊的的米袋子扭動了起來。
“孩子,孩子,”有人悶聲道,“你在我上面嗎?”
那一年,中原大旱,卻是一個不同尋常的豐收之年。湯貞爬出了穀倉,在黎明時分朝倉外望了一眼,他赤著腳從倉頂跳下去了,開啟了倉門。
鄉親們一個個的,蓬頭垢面,低著頭彎著腰,衣縫裡頭髮裡還有米粒,步履蹣跚離開了米倉。他們茫然地四處望,都不知道米商將他們販賣到了哪裡。
天徹底亮之前,他們要離開這裡,踏上返鄉的漫漫征途。湯貞邊走邊拿手裡的生米大把大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