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東生
1、
寧波女人聽凌老闆告訴伊,山東張想和跟伊重續舊緣,不由面孔紅了。
講句老實閒話,寧波女人的內心禁不住泛起了一陣漣漪,彷彿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顆石子般產生波動。伊重又想起了和山東張共同生活過的往事,兩個人的共同經營過煎餅攤的經歷。其中雖有甜酸苦辣,而寧波女人曉得,嚐盡人間百味,其實只有自己才能品嚐得出自己的滋味……於是,就在那一瞬間,她的眼神變得深邃而迷離,那一刻伊的心境忍不住起了波瀾。
這種微妙的情感變化並沒逃過凌老闆的眼睛,凌老闆或許並不理解其中真正的緣由,也沒摸頭寧波女人的內心的感受。但從寧波女人的神情中,凌老闆明白了寧波女人的心思,看到了寧波女人對山東張的感情。凌老闆的心不由為此一顫,為阿姐感到心頭一痛。
先前,凌老闆也是想透過關係,幫寧波女人救出山東張,讓兩個人重續前緣。等凌老闆透過自家豐富的人脈,經過一番打聽,弄清爽了事體的來龍去脈以後。曉得山東張只是個山東的鄉下人,凌老闆改變了主意。
凌老闆跟寧波女人講:“阿姐,這個山東張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也不算啥好人,這種鄉下人,我看還是不要管伊了為好,弄得不好,會粘一身騷氣。”
到了這個辰光,寧波女人才曉得,這個山東張確實是一個不安分的傢伙。
山東張自從在上海做煎餅生意被遣返山東後,開始一段辰光,確實老實了,真的實實在在種起了地,但是,每天,面朝黃土,背朝天,做完一天農田的生活,兩腳沾滿泥巴,背對空空蕩蕩的茅草房子,坐在門檻上,啃著窩窩頭,咬著生大蔥的辰光,寧波女人的音容笑貌就會在眼門前晃動,好像跟伊講:“儂哪能不到上海來了?”這個辰光,山東張對寧波女人的思念就一下子充滿腦子,思念得想流淚,想哭,思念得心痛。
但是山東張低頭看了看自家的兩隻腳,心裡想,就憑兩條粘滿泥巴的腿能走到上海去嗎,山東張深深嘆了口氣……
過了沒有多少辰光,山東張終於按耐不住了,趁著夜色,不聲不響地離開空空蕩蕩的茅草房子,啥人也不曉得伊為啥離開茅草房子,啥人也不曉得伊去了啥地方……
其實,山東張重新穿街走巷起來,這趟不是做祖傳的煎餅生意,而是倒騰起了“牟平酒”,做起了賣酒的生意,仗著農村對小商小販管控的比較放鬆,散裝酒,瓶裝酒,摻水的假酒,哪種酒好賣,山東張就賣那種酒,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有一天,山東張算了一筆賬,發覺竟然賺了不少一筆鈔票,這筆鈔票對現在有鈔票的人來講,至多也只能算是碎銀子,在山東張手裡,就算得上是有兩鈿鈔票的人了……
山東張也就燒包起來,就動起了想重見寧波女人的念頭,就想重新來上海了。
於是,寧波女人就在前一腔收到了一封山東張的來信,叫伊不要忘記還有一個叫山東張的人,叫伊記牢,山東張還在為伊活著,還在為伊而繼續奮鬥著……
這些事體在別人聽起來不算啥,這些事情在外人看來根本算不上什麼了不得的大事體,但對於這位寧波女人來說卻是有著別樣的意義。當她聽到這些事體的辰光,寧波女人的心不由為此動了起來。
在這同時,山東張則用了所有的積蓄,弄了一批酒,伊想,像老早開煎餅攤一樣,到上海來落腳寧波女人屋裡,跟寧波女人一道試試上海的水。
想不到,一下火車就被捉牢了,扣上“投機倒把”的罪名,要沒收東西,還要罰款,山東張的身家性命統統押在這趟酒的生意上頭了,一旦就被沒收,還要罰款,等於是要了山東張的老命……
山東張一口咬定,是來尋儂寧波女人的,伊講,儂寧波女人是伊的女人,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