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搬場(2 / 4)

”“篤定。”修碗師傅閒話還沒有講光,已經放好擔子,抽出小矮凳,坐定當,膝蓋上墊塊皮墊子,張弓搭箭,像拉胡琴一樣,朝破碗瓣上打眼子,一陣“嘰咕,嘰咕”的聲音響停當,眼子打好,一排騎馬釘朝眼子裡一嵌,白粉一塗。一隻破碗修好。“多少鈔票?”“三分洋鈿。”修好的碗到門口頭水龍頭上盛碗水試一試,滴水不漏,一隻破碗又可以用好幾年……

現在,坐在三輪車上的淩小姐簡直稱得上是天外來客,不講別的,就是胸口頭一塊藍寶石,就可以值弄堂裡一家人家一年的伙食費了,這樣淩小姐,太高高在上了,太與眾不同了,太不入流了,太……還可以再講出無數個太……總之淩小姐跟老弄堂格格不入,毫不相干,跟老弄堂不是一路人。

弄堂裡住的都是“老土地”,姆媽生小囡的辰光,接生婆請到屋裡來接生,小囡眼睛一張開,看到的就是老房子,接下去,養了裡廂,長了裡廂,一輩子住了裡廂,一直住到老死……弄堂裡雖然也有從外頭搬進來租房子住的人家,當然也是窮人家,窮人家搬一趟場不容易,只要住進來,一住就是幾十年,算起來也應該是“老土地”。鄰舍之間,開出門來,不是張家長,就是李家短,哪怕到了夜裡,關起門來,隔壁鄰舍夫妻之間吵相罵的聲音還是能聽得清清爽爽,聽到了還不算數,第二天還會有人追牢子問:“楊先生,昨天夜裡阿是跟阿嫂鬥過啦?”“喔唷,面孔上還有五隻手指頭印,阿嫂的手條子真辣,讀書人只好吃癟。”儂講講看,弄堂裡這副賣相,還有啥東西可以瞞得過去?辰光一長,我曉得你,你也摸透了我,家家戶戶之間的關係,就像蒸籠裡的糯米糕,儂碰著我,我也挨牢儂,統統粘到了一道。雖然也有為疙疙瘩瘩的事體吵兩句相罵,甚至還會打一頓,不過,常常打出來的烏青塊還沒有退掉,包餛飩的辰光,就會送一碗過去……確實,要分清爽也蠻難,骨頭拗斷了筋還連了一道,遠親不如近鄰……一條弄堂就像一家人一樣。

這就是“下只角”的“弄堂文化”。對於剛剛搬進來的人家,就兩樣了,肯定叫儂樣樣事體不順心。講得文化點,叫著還沒有融進弄堂文化,講得難聽點,就是欺生,

如今,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下只角”弄堂裡竟然要搬進來一位像淩小姐這種的摩登小姐,哪能跟弄堂合得攏?哪能融得進“下只角”的“弄堂文化”?真好比李淩小姐是塊西式冰淇淋蛋糕,碰到了弄堂里人家這塊中式的糯米糕,放進一隻蒸籠裡一道蒸,結果可想而知,肯定是一塌糊塗。

2、

倪先生走了,當倪先生一跨出屋裡的門口,大門在背後頭關上的一剎那,渾身頓感一輕鬆,像一口惡氣吐出來了,心裡清爽了,跨出去的腳步也就義無反顧了……

倪先生覺著,這一次是真正的離開這個剛剛過了幾年的家,再也不會回來了。妻子已經是人家的了,這個家再也不是自己的家了,再也沒有啥值得留戀了,這趟,真正算的上是離家出走了。

老早吵了相罵,倪先生也會賭氣出去走走,不過,一出門口,心裡總歸還有絲絲的牽掛,也會有點惶惶不安,心裡總歸會盤算著啥辰光回來,哪能回來。現在全都沒有了這種感覺,要走了,要離開了,倪先生卻一點也沒有懊悔,一點也沒有感到遺憾。

倪先生反而感到慶幸,慶幸木頭箱子還在自家手裡,倪先生拎著木頭箱子,一路走得沉甸甸的,也一路走得心裡喜滋滋的,因為,箱子裡裝的是鈔票,下半輩子的依靠終於又拎回到了自家的手裡,曾經忐忑過的心安定了。

自從結婚以來,這隻木頭箱子幾乎成了夫妻兩個人感情生活的一道坎,妻子一直為倪先生沒有把箱子裡的鈔票交出來而悻悻然。

倪先生是經歷過大起大落的人,倪先生有過大富大貴,也有過一夜天功夫,就跌進冰窖,財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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