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動。汪家好婆用盡最後一點力道,聲嘶力竭地吼了一句:“走!”
前一刻,汪家好婆還屬於生氣,現在,汪家好婆心已經死了,已經是一副要和寶寶一刀兩段的架勢了,從此母子情份就要恩斷義絕了。
艾米麗還想講兩句挽回僵局的閒話,寶寶朝伊使了一下眼色,阻止了艾米麗的閒話,寶寶曉得,事體只會越講越講越僵,當機立斷,講:“現在要緊的,只有去尋三層閣爺叔了。”
寶寶和艾米麗走了。
汪家好婆到底是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了,連餓帶折騰,終於,耗盡了最後一絲精力,當兒子媳婦走出房間,大門關上的一剎那,汪家好婆一股氣洩了下來,眼門前就一陣發黑,腦子裡一陣恍惚,兩隻腳也立不穩了,等伊發覺不對頭,剛剛坐到包裹上頭,人就歪倒了下去……
弄堂裡經常有人講的一句閒話,叫著:“不作不死,一作板釘要死。”啥叫“作死”?汪家好婆這種作派,就叫作死。
2、
黃伯伯被李家嬸嬸拖進汪家好婆屋裡的辰光,汪家好婆蜷縮著,像一隻燒熟的大蝦,蜷成一團,歪倒了地上,看樣子已經有一段辰光了……黃伯伯只看見汪家好婆兩隻手捧牢胸口頭,面孔白白撩撩,嘴唇皮一點血色也沒有,嘴巴里一直哼哼唧唧,哼點啥,聽不清爽……
黃伯伯一看就發覺苗頭不對,看腔勢要闖窮禍了,眼睛朝房間裡掃了一圈,想尋個地方,想安頓汪家好婆可以躺得著實一點,躺的舒服一點。看來看去,空蕩蕩的房間裡,連個坐的地方也沒有,更加不要想尋個地方可以困一歇了,只有走,就對李家嬸嬸講:“快點,搭把手,背汪家好婆去阿拉屋裡。”一面講,一面扶起汪家好婆,人蹲到汪家好婆門前頭,要把汪家好婆朝自家背脊上拖……
這個辰光,汪家好婆還是不聽閒話,不肯上黃伯伯的背脊,一扭一歪掙扎著,弄得黃伯伯無論如何拖不動汪家好婆。
李家嬸嬸趕緊衝上去,一把抱牢汪家好婆的腰,把汪家好婆朝黃伯伯背脊上送,黃伯伯捏牢汪家好婆的手,在前面拖,李家嬸嬸在後面推,跟黃伯伯一道,齊心協力把汪家好婆拖到了黃伯伯的背脊上頭。
汪家好婆實在有點胖,黃伯伯還記得幾年前頭,半夜裡救汪家好婆的辰光,領教過汪家好婆的份量,當時差點老命也要搭進去了,才把汪家好婆抱出房間,救了汪家好婆一條命。今早,黃伯伯當然先有了思想準備,彎著腰,全身已經運足了氣,一口氣摒牢,等李家嬸嬸扶牢汪家好婆趴倒在自家背脊上的辰光,本以為可以一鼓作氣就能立起來了,結果,挺了兩次腰,人還是沒有立起來……
李家嬸嬸急得連連問:“老頭子,來事伐?來事伐?”
黃伯伯講:“今早不來事也要來事。”
汪家好婆又在黃伯伯背脊上頭,嘰嘰咕咕。
這趟,黃伯伯聽清爽了,汪家好婆在講:“死掉算數,死掉算數,我做人也做夠了,我做人也做夠了。”
黃伯伯馬上接上去講:“哪能好講死?死不得的,兒子多少有出息,新房子剛剛搬好。 好日子還有得要過了。“
黃伯伯的閒話一下子又戳到了汪家好婆的痛處,心一陣痠痛,加上餓得低血糖了,人已經一副半死不活的腔調,渾身沒有力道,腦子還是清清爽爽,講:“黃伯伯,不要麻煩了,我這副樣子坍臺坍足,讓我就在地上困一歇,介面氣就好了。”
黃伯伯哪能肯輕易放棄,朝汪家好婆講:“手挽牢我頭頸,人不要動,我黃伯伯救人一定救到底。”一面講,一面一隻手拖牢汪家好婆的手臂膀,另外一隻手一把抓到了李家嬸嬸的褲腰帶,人總算有了支撐,又深吸一口氣,摒牢,一聲吼,一挺腰,人挺直了起來,踉踉蹌蹌朝門口跑去。
汪家好婆又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