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寶立刻想到了廣中路靶子場,那裡是打靶練槍的地方,也是槍斃犯人的地方,一到夜裡,是一個陰森恐怖,沒人敢去的地方。卻是一個決鬥的好地方。
寶寶咬牙切齒地,從牙縫裡擠出四個字:“去廣中路。”
不要看平常辰光,汪家好婆總歸是一副五斤哼六斤的腔調。現在一聽寶寶講去廣中路,嚇一跳,兩條腿不住地顫抖起來,渾身一陣一陣地冰涼,一臉緊張地盯著兩個人,不曉得哪能辦。
艾米麗聽不明白兩個男人人嘀咕點啥,不知道接下去究竟還會發生啥事情。挽著汪家好婆,也是一面孔的緊張。
阿普的嘴巴還是靠在寶寶的耳朵邊頭,輕輕地講:“我們要有一副和和睦睦的樣子離開家,我們要像真正的男人,一切都自己擔當起來,不要讓家人擔心。”說著,又重重地捏了捏寶寶已經被捏得生疼的手,問:“好嗎!”
這也合寶寶的意,嗯了一聲。
阿普鬆開了寶寶的手,轉而雙手搭到了寶寶的肩膀上,扭頭朝艾米麗和汪家好婆擠出了笑容,大聲講:“我們沒事了,我們出去走走,有要緊的公事談談,不會有意外,請放心。”說著,擁著寶寶,緩緩地朝門外走去。
寶寶被阿普的冷靜鎮住了。也感覺到,阿普壓自己肩上的力量,知道,這一去,凶多吉少。
寶寶當然知道,在廣袤而又原始的非洲土地上,對決鬥的司空見慣,對死亡的冷漠。
寶寶也不怕決鬥,也不怕死亡,寶寶的決心更加堅定:到了廣中路,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只要不死,此仇必報,就是死了,九泉下,也要復仇。
寶寶暫且按下了滿腔的怒火,為了讓姆媽不要擔心,朝姆媽也送去微笑,隨著阿普摟著肩搭著背,平靜地朝門外走去。
汪家好婆看著兩個人勾肩搭背地朝門口走去,鬆了口氣,本想說些什麼,又收住了嘴巴。
艾米麗是唯一能夠聽懂兩人說話的人,兩人突然和好了,不免還是憂心忡忡,想上前阻攔,又怕攪起新的風暴,猶豫著,裹足不前……
臨出門的一剎那,寶寶又回頭看了一眼姆媽,眼神裡充滿了眷戀和歉意。還轉眼看向艾米麗,愛恨交織著,讓寶寶感到辣眼。
左鄰右舍們不知兩人講點啥,為點啥,結果是啥,他們聽不懂非洲閒話。但,謝天謝地總算沒有出大事。有點喜歡又有點失望,自動讓開了通道。
寶寶和阿普,兩人勾著肩搭著背,走過人群讓開的通道,走遠而去,直到消失在弄堂口。
2、
湧在汪家門口頭的左鄰右舍,一直看到寶寶和阿普走出門,走遠去,消失在弄堂口。才從驚魂的一幕當中醒了過來,一醒過,反而鬧猛了起來,沒有散去,反而像潮水一樣湧進了汪家好婆屋裡。
講起來是關心關心汪家,關心關心汪家好婆。心裡,實質上是想打聽打聽事體的來龍去脈,想探究研究寶寶的異國婚姻,最最要緊的還是想仔細看看寶寶的黑人女人,到底長成啥樣子。
老底子,外國人少見,黑人更加少見。而且一個外國黑人女人,嫁到了老弄堂裡來,不要講一輩子沒有看見過,一輩子連聽也不曾聽見過。像天方夜譚。
先前,雖然弄堂裡傳得風風雨雨,講寶寶尋了一個黑人老婆,沒有多少人相信是真,只當奇聞軼事。
後來,寶寶的黑人老婆,也一直不曾露面。傳說也就成了茶前飯後的笑料而已,有人還譏笑汪家好婆哪有這等福分。
現在,寶寶的黑人老婆,卻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不曉得啥辰光,進了汪家門,傳說成真。
今早,一弄堂的人總算都親眼目睹了寶寶的黑人老婆——艾米麗。
一看艾米麗,先是驚掉了半張下巴,想不到,黑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