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講是我吩咐的。“
管家拿著賬單剛想要走開,又被凌老闆叫牢,吩咐:“從明早開始,儂把屋裡女傭小姑娘叫過來,陪小姐,幫小姐燒菜做飯,小姑娘燒的菜,咪道還是蠻好的。”
管家的面孔有點難色,講:“洋房裡哪能辦?儂的飯菜啥人燒?”
凌老闆笑起來了,講:一個大男人還怕餓煞?下碗麵,攤兩隻荷包蛋,一頓飯也就過去了,儂講是伐。怕點啥。”
管家只好跟牢凌老闆笑笑,啥人叫人家是老闆,啥人叫人家是主人家呢。
淩小姐正式出院的隔天夜裡,凌老闆特地關照管家,務必到車行裡租一部小汽車,凌老闆講:“要黑顏色的,要像首長坐的那一種,鈔票貴一點也不要緊。”
管家等凌老闆吩咐完畢,還是沒有離開,管家摸透了凌老闆近一腔的脾氣,講閒話常常會丟三落四,肯定還會有閒話要講,確實淩小姐的事體弄得凌老闆老態了叫關。不像老早幹練了。果然,凌老闆撫了一歇額骨頭,又想起來講:“讓傭人小姑娘到“三角地菜場”跑一趟,時鮮貨多買一點,讓姐嚐嚐鮮,吃得好一點,開心開心,心情會好一點,小姐住在醫院裡的一段辰光,真真是苦煞了……”
凌老闆真可謂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意外的事體總歸是恰到好處的辰光來了,第二天一早,凌老闆正準備攜管家出發去醫院接淩小姐出院的辰光,廠裡來人了,請凌老闆務必今早到廠裡跑一趟,上頭有領導到廠裡檢查工作。
公事畢竟比屋裡的私事要硬檔,就關照管家:“讓女傭小姑娘馬上去“三角地”跑一趟,務必在小姐回屋裡前頭做好飯菜。儂就直接去醫院接小姐回老弄堂。我辦完廠裡的事體,到辰光去老弄堂裡匯合,碰頭。”吩咐好,就隨廠裡的來人走了。
凌老闆走出家門了,又回過頭來,對管家又補充了一句:“要當心好小姐的情緒,千萬不要觸犯小姐的心境。”
聽到管家應允著:“一定一定。”
凌老闆才放心地走了。
管家按凌老闆的吩咐,事體辦得是順風順水。淩小姐的出院手續老快辦好,看到淩小姐走出醫院大門的辰光,還朝醫院揮了揮手,管家看在眼裡,心一定。
小汽車一路上開得飛快,眼看著老弄堂快要到了。
當黑顏色小汽車一開到弄堂口,管家覺得算是大功告成了,可以給凌老闆交差了。從副駕駛位子上轉過身,想跟坐在後座的淩小姐攀談幾句,回頭一看,有點意外,本想,與弄堂久違了的淩小姐回家了,起碼應該有點喜色,卻看到淩小姐,僵坐在後座上一動不動,沒有一點生氣。橫爬著一條長蚯蚓的面孔上,竟然是一面孔的憂鬱,讓生恐……管家趕緊把想講的閒話縮了回去,回過身坐正,看牢前方。
小汽車開進了弄堂,對弄堂裡的人來講,是一樁稀奇的事體,馬上引起了一陣轟動,小汽車的後頭,小汽車的兩邊,小赤佬跟了一大串,跟著跑著,有的乾脆攀牢車窗,朝汽車裡廂探頭探腦,看著,瞄著……
突然有一個小赤佬唱了起來:“今早老姑娘,更加不等樣,蚯蚓爬到面孔上,隔夜飯嘔了一地漾……”
不要教的,一遍唱過,所有小赤佬都會了,統統唱了起來:“今早老姑娘,更加不等樣,蚯蚓爬到面孔上,隔夜飯嘔了一地漾……好一片熱鬧。
小赤佬的叫鬧聲,管家聽到了,心想,小姐肯定也聽到了,伊不無擔心地扭過身,再朝淩小姐看過去,看到淩小姐的面孔蒼白,扯下頭頸骨裡的一條真絲圍巾,一記頭蓋到了面孔上。
透過透明的真絲圍巾,還是清清爽爽看見,淩小姐眼睛裡滾動著眼淚水,“呲溜”一聲滾落出來,一串晶瑩透亮的淚珠子,順著受創傷的臉腮流著,流著……
管家低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