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姆媽和兄弟姐妹,只看到被日本人飛機摜炸彈,炸成廢墟的家,父母兄弟姐妹統統已經葬身於廢墟了。
叫寧波女人沒有想到的是,還有一個小弟弟沒有死,剛懂世事的小弟弟出事體前頭,溜出屋裡出去白相,命該伊不絕,逃過一劫,不過回來的辰光,屋裡沒有了,看到的是一片火海的廢墟,伊拼命扒拉著廢墟,要尋找阿爸、姆媽和哥哥姐姐……手扒出了血,身上著起了火,呼呼的火苗在伊身上舔舐著,蔓延著,伊一點也不曉得,只曉得拼命扒著廢墟,伊不能沒有阿爸、姆媽和哥哥姐姐,伊一定要尋到阿爸、姆媽和哥哥姐姐。
然而,伊的阿爸媽媽,哥哥姐姐都已經被炸死了,連屍體也被廢墟吞沒了,伊再也沒有阿爸、姆媽和哥哥姐姐了。伊不管三七二十一,還是不停的扒著廢墟……在廢墟里扒到了一個鏡框,只扒到一個鏡框,鏡框裡裝著全家福,玻璃碎了,伊捧著全家福哭得呼天搶地,不省人事……
此刻,伊趴在廢墟里,伊正被貪婪的火苗無情地舔食著,火越來越大……
正危在旦夕,一個路過的好心人抱走了伊……
這個小弟弟就是凌老闆,
派出所的警察叫凌老闆去了派出所。當警察告訴伊,有一個姐姐還健在,就住在上海,凌老闆即刻就像一頭獅子,瘋狂一般地吼叫了一聲,伊想要吼醒心中的所有記憶,喚醒記憶中的痛,喚醒記憶中的愛,喚醒記憶中對親人的日夜的思念和呼喚,伊心潮一下子湧動起來,掀起了洶湧澎湃的波浪。伊再也坐不住了,伊連和警察招呼一下也忘了,“騰“的一下站起來,風一般竄出了派出所,叫了部三輪車,直奔寧波女人的木頭房子。
在木頭房子裡,看到了伊唯一的親人——寧波女人,凌老闆拿出了終年隨身攜帶在身邊的全家福,姐弟倆捧著全家福,寧波女人一一辨認著全家福中的每一個親人,認出一個,就哭得死去活來一次,認出一個又哭得死去活來一次,最後寧波女人哭暈了,暈倒在裡凌老闆的懷了裡。
凌老闆把姐姐扶到床上,讓姐姐躺好,尋來了水,用調羹一口一口喂著寧波女人,寧波女人終於醒了過來,一把抓牢凌老闆,緊緊地抓牢,眼睛依舊久久地看著凌老闆,生怕眼睛一移開,手一鬆,眼門前的這個弟弟就會消失……
就這樣姐弟倆手拉手,眼對眼,講述著各自的經歷和遭遇,當寧波女人講到倪先生的辰光,面孔上露出了今早姐弟相見後的第一次笑容時,凌老闆眼睛卻溼潤了,因為倪先生已經走了……
凌老闆不忍心把噩耗告訴姐姐,把奪眶而出的眼淚水硬生生忍了回去。
凌老闆決定今晚不走了,一晚上,凌老闆就坐在寧波女人的眠床邊頭,手被寧波女人捏牢,面孔被寧波女人看牢……就這樣姐弟倆面對面看著,面對面講著。看著看著,講著講著,寧波女人慢慢困著了,凌老闆也趴在眠床邊頭,困著了。
當一縷陽光照進窗門,溫暖和煦的陽光灑在眠床上,凌老闆感到一陣暖意,天亮了,凌老闆醒了,凌老闆的手還被寧波女人緊緊捏牢,凌老闆看到寧波女人還困著,面孔上含著笑容,凌老闆曉得這是姐姐在夢中與親人相見後欣慰的笑容,凌老闆不忍心輕易打破姐姐與親人重逢後的幸福,輕輕地抽出手,不驚動姐姐的睡夢,悄悄起身,出門去買早點……
凌老闆買完早點回來,一進房間,看見姐姐已經醒了,正惶恐地滿房間地亂轉,流著淚,呼喚著,尋找著弟弟,寧波女人以為昨天的重逢只是一場夢,夢醒人去,自己依舊孤獨一人。
凌老闆心碎了,急忙放下點心,跑向姐姐,寧波女人也看到了凌老闆,衝了過來,一把抱牢凌老闆,帶著顫音講:“我以為自家做了一場夢。”
凌老闆輕輕拍了拍寧波女人的背脊,講:“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