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肖光棍像吃了豹子膽了,一點不買帳,一面故作低頭理牌,一面陰篤篤地講:“看儂一副生病生得要死快的腔調,還想打人啦,儂倒動動看!”
索性大吼大叫地吵一場,黃伯伯也能夠接受得,黃伯伯最恨的是白相陰的,看到肖光棍一副陰勢腔,火就直竄腦門了,一把掀翻小臺子,要撲向肖光棍。
黃伯伯畢竟大病初癒,人還虛脫,猛地一用力,頭腦裡血液跟不上,剛剛邁步,人恍惚了一下,眼門前一黑,倒了下去。
牌友七手八腳衝上來扶黃伯伯……
肖光棍一看眼門前的腔勢,曉得惹出事體了,慌了,面孔漲得通通紅。也湊到黃伯伯門前頭,蹲下來幫忙……
看鬧猛的人已經釓滿了弄堂口。
坐在不遠處的木頭房子門口,納著鞋底的寧波女人,看得清清爽爽,也聽得清清爽爽,寧波女人也聽說了有關臺灣來“尋親”的訊息,心裡總憋著一股勁,心裡總想釋放出來,卻不曉得哪能釋放出來,現在,一聽肖光棍的閒話,正合心意,像幫伊出了一口長長的悶氣,長長出舒了一口惡氣,心裡痛快多了。儂想想看,寧波女人和汪家好婆一有交惡,總歸是寧波女人吃癟,倒黴,原因就是因為嚴先生,因為嚴先生屁股不清爽,現在嚴先生變成救國救民的英雄了,翻身了。而汪家好婆屁股不清爽了,一前一後翻了個身,有點得意,喃喃地說:“這隻汪老太婆也有今早,屁股也不清爽,看伊今後哪能做人。”寧波女人立刻長長舒了口氣,心裡有了像報復了一下的快感。
寧波女人正在舒坦的辰光,卻看到黃伯伯猛地立起來,接著就倒下去了,一想:不好,出事體了,一剎那功夫,已經飛快地衝了過去……
調轉是前一腔,寧波女人處處受堵,心灰意冷的辰光,肯定懶得管閒事,也不會衝上去釓鬧猛。這兩天嚴先生平反了,而且是有功之臣,眼看就要榮光迴歸了,尤其冤家——汪家好婆屁股不清爽了,寧波女人心情變好了,又恢復了老脾氣,歡喜管閒事了。
寧波女人衝了過來,撥開看鬧猛的人群,蹲到黃伯伯門前頭,朝兩個牌友和肖光棍講:“不要瞎搬動,當心出毛病。“寧波女人有點醫療常識,假使腦溢血不好瞎搬動。
兩個牌友和肖光棍一聽,嚇得不敢亂動了。
寧波女人輕輕抬起黃伯伯的頭,讓黃伯伯的靠在了自家的懷裡,輕輕揉著黃伯伯的太陽穴。
黃伯伯也不是舊病復發,也不是腦溢血,只是起得過猛,眼睛發黑,倒到了地上,在地上困了一歇,靜下心來,慢慢就復原了體力,睜開了眼睛。
寧波女人一看沒有事了,白相人嫂嫂的腔調又出來了,充起了老大,數落起來,對肖光棍講:“黃伯伯身體剛剛痊癒,伊還大儂兩歲,哪能好閒話瞎講,刺激到伊,儂負責得起責任伐?“又對黃伯伯講:“黃伯伯儂也多管閒事,汪老太婆屁股不清爽,是不是做過特務,伊自家總歸曉得的,還不許人家講兩句閒話啦,老虎屁股摸不得啦。聽聽有好處的。”寧波女人一副大阿姐的腔調,兩頭擺擺平。
大家也任其數落,並沒當一回事體。
等到李家嬸嬸聽到訊息奔到弄堂口,黃伯伯已經爬起來,朝屋裡走了。李家嬸嬸急奔幾步,上前扶牢黃伯伯,也嘀咕幾句:“毛病剛剛好,打啥斷命的牌,有辰光,困睏覺不好?”
黃伯伯曉得理虧,也不響啥,跟牢李家嬸嬸回去了。
事體到此為止,本來也就結束了。偏偏這一天汪家好婆不在家,汪家好婆一回來,就有人傳閒話了,傳的閒話是斬了頭去了尾,只講寧波女人在弄堂口講:“汪老太婆屁股不清爽。做特務。”這種斬頭去尾的閒話,把寧波女人講的閒話的本意思全部顛覆了。
汪家好婆一聽火馬上大起來了。其實關於“尋親信”的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