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吵過相罵,故意跳過肖光棍門口。所以,肖光棍連吃喜糖的份也沒有,一點喜氣也沒有沾到,又沒處講理,正閉門生著悶氣。突然,一陣振聾發聵的炮仗爆炸聲穿透了緊閉的大門,傳到肖光棍的耳朵裡,聽到炮仗聲,肖光棍還是忍不住開出門來,探頭朝大弄堂裡張望,想感受一點熱鬧。炮仗聲震耳欲聾,膽小的肖光棍不自覺地捂起了耳朵,扭頭間,正好看到被請到汪家去吃飯的左鄰右舍正從汪家好婆屋裡走出來,長長的一大串……肖光棍先是羨慕,嫉妒,當看到一串人個個面色難看,疾步而來,路過肖光棍門口頭的辰光,肖光棍好奇地問:“哪能啦?哪能啦?出啥事體了?”
沒有人理睬伊,左鄰右舍魚貫而去,頭也沒回。
“汪家肯定出事體了!”肖光棍似乎釓出了苗頭,肖光棍目送走遠去的左鄰右舍,扭頭朝汪家好婆屋裡的方向瞄了一眼,陰陰一笑,講:“有好戲了。”想關起門來,回到房間裡,好好地笑一笑。轉念,又開出門來,躡手躡腳地朝汪家溜過去,想探個究竟,想曉得到底出了啥事體。一溜煙竄到了汪家的門口頭,倚著牆壁,頭稍稍地探出門框,露出兩隻眼睛朝房間裡張望,看到汪家好婆一面孔愁容,唉聲嘆氣,確信汪家有事了,心中更加暗暗竊喜……
汪家好婆抬頭間,猛然看見有一隻腦袋賊頭賊腦地探出門框,汪家好婆眼睛尖,看清了,是肖光棍一隻毛髮稀疏的腦袋,一記頭就想到肖光棍肯定是來看笑話了,正好氣沒地方撒,真想撲過去,一把揪牢肖光棍揪,狠狠叫夯伊一頓。可惜腿腳還不利索,沒法一下子立起來,盛怒之下,順手操起手裡的茶杯,朝門口摜過去。
肖光棍猛地看到一隻杯子朝自家飛過來,嚇得扭身要跑,剛抬腿,還沒來得及轉身,只聽茶杯“呯”的一聲,砸在門框上,茶杯砸得粉碎,碎片四濺。肖光棍嚇得趕緊一蹬腿,飛身就跑,心急慌忙,腳底打滑,一隻跟斗摜出去有丈把遠,來了一個啃泥地,一聲慘叫,倒在了地上,不動了。
寶寶伊阿姨聽到慘叫聲,跑出來一看,嚇了一跳。肖光棍趴在水門汀地上,門牙撞掉了,滿口是血,含含糊糊地講:“汪老太,儂……儂……要害命。”
汪家好婆也撐著柺杖走到了門口,一聽肖光棍的閒話,更加氣得粗氣直喘,用柺棍指著肖光棍,講:“活該,自家尋死。”
氣管氣,講關講,就像北方人講的,人倒黴的辰光,喝口涼水,也會塞牙,倒黴的事體統統湊到了一道,真是黴頭倒足了。事到如今,哪能辦?只好先把肖光棍送去醫院看毛病最重要。幸虧寶寶伊姨夫還沒有回去,用三輪車載著肖光棍直奔醫院而去。
幸虧撞掉門牙不算什麼大毛病,寶寶伊阿姨除了付了醫藥費,還給了肖光棍幾塊鈔票,作為賠償。肖光棍想想自家也理虧,再講,幾塊洋鈿也不是小鈔票,就認了。只是肖光棍從此缺了門牙,講起閒話來就漏風了。本來就怕見人,為難講話的肖光棍,常常要抿牢嘴巴,不讓缺失的門牙露出來,從此更加沉默寡言。不過,肖光棍閒話不多講了,心思卻從此卻更加活躍,歡喜舉一反三地聯想事體,對汪家好婆的成見也就愈加濃烈。
夜深人靜了,弄堂裡,表面上一切又重歸了平靜。然而,這一夜註定是弄堂裡最不太平的一夜,更加是汪家最難入眠的一夜。
寶寶伊阿姨生怕汪家好婆尋死尋活,乾脆不回去了,跟汪家好婆釓一隻單人床,身也翻不過來,兩個人,本來就心事重重,困不著,一夜天就剩下了長吁短嘆了……
最作孽的是寶寶伊姨夫,伊想,看眼門前的腔勢,總要有一個可以叫得應的男人,有啥事體可以撐一撐,也不回家,留了下來。弄了條被頭,就蜷縮在圓臺面上將就著,好在寶寶伊姨夫是個粗人,蜷縮著也能打起了鼾聲。
最最困不著的是寶寶,眼烏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