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為何?”
無愧似乎是想了想,開口道:“一個人,不能有兩把刀。”
然後道:“也只能,有一個孩子。”
說到這裡,他又舔了舔嘴唇,毫不掩飾惡意的目光:“我還是刀的時候,就想殺她了。”
從他還是刀的時候......也就是說,無愧和同悲都是蕭韶的刀,那時候,無愧就有些懷恨在心了。
林疏知道按照常人的邏輯,這時候該生氣,或者發火。
可他並沒有經驗,他不會說那種話,也不知道怎麼去兇人。
最終道:“你需改了。”
無愧:“我生來就是這樣壞。”
他拽住了林疏衣角,抬頭看他,威脅的意味十足:“你好自為之呀。”
林疏剛想制住他,他便化身一陣輕煙散了。
這東西是蕭韶的刀,把蕭韶的那些法門也學了十成。
林疏只得先回了青冥洞天,安撫好盈盈,讓她先在裡面待著,而後提了劍,在各處尋無愧,一方面是要抓回來,一方面覺得放他自由活動,實在危險。
最終是在梧桐苑一座閣樓裡的角落看到了蜷在角落裡的無愧。
他抱著一件墨黑的羽氅,把臉埋在裡面,林疏認出那是蕭韶的舊物。
聽見他的腳步聲,無愧緩緩從羽氅裡抬起臉來,眼下掛了兩道血痕。
他似乎是在哭,像受了委屈。
只是他體質特殊——不同的刀劍,各自都有不同尋常的特質,沒有眼淚,眼裡流出的是血。
林疏是來興師問罪的,可看到這一幕——無愧抱著蕭韶舊物蜷在角落裡的一幕,他別無它法,就那樣心軟了。
他把無愧從角落裡拉起來,給他擦掉臉上的血。
無愧任他動作,只詭異地笑了笑。
做完這一切,林疏沒再理他。
他也沒再理林疏。
這樣下去,是不可以的。
林疏甚至想把這個問題兒童送去電一電。
他最後做了個決定,一個人帶無愧去江南住些日子,不為別的,讓無愧不再有機會惹事,然後和自己多熟悉一下,至少要能夠溝通。
煙花三月裡,下江南。
幷州那座蕭韶留下來的山谷裡,桃花開得風流。
漫山雲霞一樣的桃花,隨風紛紛而落,落了林疏一身。
他牽著無愧上山,桃花最盛處,竹舍宛然。
他不知自己以什麼樣的心情看完了竹舍內外的擺設,最後在竹舍後,桃花零落處,發現一處半開的無名空冢。
他知道這是什麼。
是蕭韶為自己留的墓。
這座桃花山谷是蕭韶三年前為他留下的。
那時候,他在劍閣,蕭韶在紅塵,又恰逢亂世,蕭韶心知自己隨時有可能戰死沙場。
他不想埋在山莊,不想睡在皇家陵園,也不能在劍閣劍冢有一席之地——便為自己在這裡留下一座空冢,某日馬革裹屍,就長眠在這個打算送給林疏的地方,等某日林疏偶然來此,見到桃花漫山,也算人間重逢。
可……他已灰飛煙滅,無身可葬了。
桃花漫卷,吹入冢中。若無愧沒有化人,林疏會把無愧埋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