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比往常要低一些,像最溫暖的被子,引得人要埋到他的懷抱裡去。
小舟點頭,腦袋整個地往江寄肩膀上蹭,和江寄嘟嘟囔囔地告狀。
「你訓我了剛才……」
「什麼時候?」
「夢裡,說我做題態度不認真。」
聽起來胡攪蠻纏。
但江寄沒說話,只是從他攬著小舟、還會有規律地拍背的舉動上看,他好像完全接納了小舟的批評,彷彿附和:怎麼會有這種人。
江寄的這種態度極大得取悅了小舟,小舟開心乃至安心地長長舒了口氣。
呼吸徐徐地噴灑在江寄滾燙的面板上又返回來,這一趟呼吸也許只走了一兩秒。
他們原來貼得有這麼近。
挨一張桌子會讓小舟告狀,現在睡同一張床卻安然無恙。
這真是世上最大的雙標。
床當了替罪羊。一米二的寬,除了兩個人好像卻是什麼也容不下,所以沒有上衣,也算理所當然。
……
今晚小舟實在做了太多的夢了。
現在他徹底醒了,第一反應是確認江寄在不在旁邊,不在,才敢信真的醒了。
他拿起手機,才凌晨一點。
手機螢幕在暗亮之間反射出一點他的臉,小舟上看到的是木然得甚至有些冷酷的自己:他完全不能理解自己怎麼會好意思做這樣的夢,並且當時夢裡還坦然地接受了。
明明現實裡小舟只見過一次江寄沒穿上衣的樣子,並且完全是意外。但這卻成為小舟記憶裡的錨點,時不時把他牽引回來。
小舟第一次想到江寄的身材時,是出於一種年輕對成熟的嘆服,還有一點爭強好勝的對比;
第二次,
第三次,
但這些都不算事,可唯獨,小舟知道在夢裡夢到這樣的江寄,是不太對的。
壞情緒跨越山海,跨越點鐘,從昨晚跟到凌晨今天,從做夢之前到做夢醒來。
小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這麼難過,低落,但他睡不著了,胃裡翻江倒海,小舟爬起來,覺得自己應該走兩圈,或者吐出來,把那個難以啟齒的夢從自己的身體裡完全吐掉,那麼他就不會再難受了。
小舟摸黑走出房間,他還在想先去倒水還是先去衛生間,主臥很快也有了動靜。
江寄似乎是被小舟吵醒了,他開啟門。
「小舟?怎麼沒睡?」
在黑暗裡,小舟只能聽到江寄的聲音,看不到他的臉,小舟有一絲慶幸的解脫,但很快又感到茫然,他甚至懷疑這是不是他的第三個夢,只是吸取了前頭兩個夢的教訓,不再那麼放肆了。
但如果是夢,這個普通的開場伴隨接下來他內心什麼樣的大膽……
沒聽到小舟回答,江寄再一次問:「小舟?」
同時他開了走廊的燈。
很小的光源,但夠他們看清彼此的臉。小舟剛好在聚光燈下,江寄在光影的邊緣,這是一種委婉的提醒,小舟也思考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麼演繹。
「睡過的。」
「醒了,現在睡不著了。」
上一次類似的對話,好像是很久之前了,那時候小舟還沒搬進這個家,這種委屈要隔一個螢幕。
現在可以當面,那麼還要委婉,則是另一種小心在維繫關係。
小舟現在倒真希望這是第三個夢了,因為在夢裡搞砸了也沒有關係,可現實怎麼會有重來的機會。
小舟耷拉下眉眼。
「我肚子難受。」
小舟想了想,還低頭檢視了下自己不自覺手捂的位置,然後更正。
「是胃哦……先生,我好像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