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官差用白布蒙著面,手拿著鐵鏈,見了初見手臂上的紅疹先是一愣,爾後凶神惡煞地擁上來。
“跑!”男人一聲低呼,拉著她朝反方向逃去。
他的手抓得那樣牢,帶著初見在這方巨大的城池裡逃竄起來。疾行中,初見抬起頭,看著身前這高大的背影。他們此刻正朝著夕陽的方向,他的背影將那輪落日正好遮住,因此他的頭髮染上了些許餘暉,在風的吹拂下,微微發亮。
他的手指纖長而乾淨,顯然是從沒做過粗活的哪個富貴人家的公子。
當時初見想,自己真是幸運,死前竟還有一個人是幫著自己的。
漸漸地,她跑不動了,而後方的官差卻愈來愈近。
初見只感覺衣裳一緊,本能地,她鬆開了一直抓著對方的手——她不能讓這個人和自己一起死。
官差抓住了她的衣角,手中的鐵鏈已經高高揚了起來,“得了瘟疫還想著跑,你是要害死更多人嗎?!”
那官差說的也不錯是麼?為何要因為自己懼死,而害死更多的人呢?
孩子的腳步停了下來。
而初見的異常和官差的話語讓男人也猛然停了下來,卻也是下意識地更抓緊了她的手,他不明所以地回頭,只看見壯實的官差舉起了鐵鏈正欲給初見一個下馬威。想也沒想,他迅速抱起了孩子,雙臂環過她的肩膀,將她全全壓在自己身下!
同一時刻,粗重的鐵鏈朝他的腦後狠狠敲去!
初見只感覺他猛地一抖,想是那官差也沒料到這一幕,也是愣了一愣,男人抓住這個機會,又直起身子來,抱著初見朝城外逃去。
夕陽最終隕落於西方地平線下。
男人用外裳將孩子包裹起來,他因疼痛倒吸了一口涼氣,爾後竟還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腦袋,“有我在,不怕。”
陸離不知道他們跑了多久,那段記憶是那樣混亂,昏黃的陽光,重重的人影,紛亂的腳步聲,以及那個男人硬撐出來的笑容。
再之後,是陸離在初見腦海中見著的那熟悉一幕: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們跑出了城池,到最後竟也不知逃到了什麼地方,身後那惡魔一般的燈火終是放棄了拘捕——他們已經遠離了城池,是死是生,與城內的百姓便是不相干了。
男人體力不支,腳步一個虛軟,栽進了春日溼潤的土壤裡。他懷中的孩子亦是摔在地上,好在土地鬆軟,她沒有摔傷,從衣裳中爬了出來。
“他們走了……”望著越來越遠、直至消失的火光,許久之後,孩子喃喃念道。周遭一片寂靜,他們正身處一方林子裡,樹枝尚未吐芽,夜裡便是一副張牙舞爪的姿態。
天上烏雲濃重,月亮只堪堪露出一瞬後,又迅速淹沒進雲中。
然而,沒有聲音來回答她。
初見爬到男人身邊,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喂……”
依舊沒有回聲。
孩子於黑暗中又靜默了一會兒,看不見她的表情。她似乎已經習慣了一般,將男人拖到一處乾燥的地方,然後用衣裳蓋在他身上,爾後摸黑朝山林深處跌跌撞撞地走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枯枝脆響,一個小黑影又摸索著回來了。
初見抹去了額上的汗水,將手上小心捧著的一葉子清水遞到了男人嘴邊。水是遠處山岩下的暗泉,仔細聽著就能聽出水的方向,葉子是水澤旁生出的芋葉。將葉子打個卷兒,便可以拿來當作容器。
孩子一手拿著芋葉,一手扶起他的腦袋,一種粘膩的觸感從手掌上傳來。
“喂,喝水了。”
——終究是個孩子,這一聲短促的話語,完全暴露了她的內心。
她的聲音喑啞,那簡單的幾個字,是她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似乎是怕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