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坐在門口的臺階上,仰著頭望著天空。
槐安鎮的夜沒有星星,自然也不會有人世那般絢爛的銀河了。杉靈也不知道自己在胡亂看著什麼——這最後一個夜裡,便讓她給素娘一個機會,同木軒好好待上一待吧。
屋裡,素娘正挽起袖子來收拾碗筷,木軒則開啟包袱,似在收拾一些書籍。兩人皆是無言,燭光搖曳溫暖,這靜靜的一幕顯得平常又是那樣溫馨。
那頭素娘正將擦乾的碗筷放進櫃子裡,只感覺身後一個身影突然欺上來,遮住了些許燈光,爾後一隻手環了上她的腰。
正要開口叫他不要胡鬧,就覺發髻有異,伸手一摸,發現多了一隻冰涼的簪子。
“好看。”身後那人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髮上,低語呢喃了一聲,“我娘子戴什麼都好看。”
素娘笑了笑,卻也沒有再說什麼。
——那首飾鋪子在鎮子的西頭,學堂在東頭。木軒為了給她買這根玉簪,這一來一回,便晚了。
無須拿鏡子來照,夫君選的東西,無論什麼,她都喜歡……驀然間,素孃的鼻子一酸,眼睛竟也漸漸模糊了。
她的夫君,她可以窮盡生命去愛著的這個人,在今晚,便就要離她而去了麼?
“咦?”手上莫名一片冰冷,木軒詫異,他抽回手來,見手背上是幾滴晶瑩的淚水。滿臉無奈,他扳過素孃的肩頭來,見自己的小娘子已是淚流滿面,撲哧一笑,他擦去她臉上眼淚,“傻瓜,你也太容易感動了吧?不就是一根玉簪麼?等為夫再多買幾個珠翠給你,你還不得哭暈過去?”
素娘聞言一愣,爾後很是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你、你馬上忘了這件事!”
“娘子你哭了便是哭了,在自己夫君面前哭又不是什麼大事……”
“你還說呢!”
“哈哈哈,我不說我不說!唉喲這是衣衫不是帕子,可不能擦鼻涕!明日我還要去學堂裡呢……”
嬉笑聲從屋內傳來,屋外的杉靈聽了也禁不住微微一笑。
這世間,最美的是情,最惡也是情。
一個情字,叫她淪為墮神,叫灼光嗜殺成性,叫陸離背棄整個天下。
他們這些生靈,但凡有情,皆溺斃其中,抽身不得,困頓萬世。
夜愈加深了。
槐安鎮上的人早就入睡,街道空曠,唯有夜風在此間幽幽穿梭,發出嗚嗚宛若哭泣的聲音。
素娘掀開被子走下榻,身旁的木軒睡得正熟,素娘看了他好一會兒,爾後輕輕為他壓了壓被角,套上布鞋,走出門去。
杉靈此刻已經站在外頭等著她了。見了她,少女面色凝重,頃刻間便重重跪在地上,機械地磕著頭,“求重明君開恩!”
“你想求什麼恩?求我饒恕你這過錯,還是求我放你和木軒一馬,讓你一錯再錯?”
“聽聞重明君乃是上古大神,以仁慈待萬物……所以還請重明君饒恕我和木軒。”
“你既然知道我乃重明鳥,你便也知道,我曾墮入魔道。此番我做事只為贖回自由身,怎會顧及你的生死?木軒我定是要帶走的,無論你肯與不肯。”
“素娘只求重明君,不要帶走他!”說話間,素娘磕頭的動作就沒有停下來過,她一個水靈靈的姑娘,怎經得如此摧殘?不多時,地上已是血跡斑斑。當聽聞杉靈硬是要帶走木軒時,她痛苦至極,更是用力將頭撞擊向地上,“求求您,不要帶走他,我活不長的,只需幾天,只需幾天就好……”
杉靈的臉色轉為冷漠,她低聲念道,“自私。”
然而素娘卻像什麼都沒有聽到一般,依舊磕著頭,口中喃喃乞求著,“求求您……求求您……”
周遭一片黑暗,唯有屋內那一簇微弱的油燈光亮堪堪投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