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竟是她大喜之日!
眾侍女強迫她穿上大紅嫁衣,她惶恐萬分,往日溫柔得像一片羽毛一樣的少女陡然間變得歇斯底里,但縱然是歇斯底里,她所能做到的最是過分的事情,也不過是披著一身鮮血一般的嫁衣,死死抱著床柱不肯離開而已。
“我不嫁!除了小宴,我誰也不嫁!我答應過他要等他回來嫁給他的!!求求你們,不要這樣做……不要……”她髮髻散亂,不顧自己身份哀聲祈求著一眾僕從,有人眼中閃過不忍,卻終是無可奈何。
眼看吉時已到,程螢卻還是這般妝容,父親登時怒不可遏,他一腳踹開了閨門,一把捏著她的胳膊,竟不管是否會弄疼了她,狠狠地將她往門外扯,“今天你就是死也要給我死在趙家!螢螢,你知道爹爹為了把你嫁給趙二郎付出了多少人力財力嗎?如今趙家勢大,我們想要活下去就必須依附著他家!想要嫁進他家的貴族女子要多少有多少,你可是何等幸運才有這個機會的?!”
“幸運?”少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著父親已經扭曲了的臉,生平第一次露出譏諷的冷笑來,“爹爹,那趙家二郎是個傻子!他連話都說不利索……”
“啪——”重重一記耳光打斷了程螢的話。
“你放肆!那是你未來夫君,竟然敢說出這等陰毒的話來!”
少女捂著臉,看著這個被她叫作父親的人,眼神一點、一點涼下去,她一字一頓地堅定道,“父親,女兒不孝,女兒這輩子,只能嫁給小宴!”
“那個小子早已經死在戰場上了,被戰車碾得連灰都不剩!你還想著他!”
“他死了也罷,我死了也罷,我只會嫁給他。今日,哪怕你斷了我雙手雙腳,我也只能嫁給他一個人。”在死死抓住床柱的那隻左手手腕上,鮮亮的天地牢緊緊環在她纖細的手腕上。天地牢未斷,她和小宴的緣分就未散。
戰場多變,即便小宴所領的軍隊全軍覆沒,但誰又真正尋到了他的屍體?他一定還活著,只是受傷太重,不能及時回來尋自己罷了。
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的……
少女的眼中一片死寂,她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紅繩,又抬起頭來,面無表情地看向自己的父親,語氣滿含諷刺,“父親,我有三個嫡出哥哥,一個嫡出弟弟,外加九個庶出兄弟。我們程家子嗣滿堂,什麼時候,那十幾個兒子包括旁支幾百號族人都變得這般無用了?要硬生生地賣掉一個女兒來求取富貴,要這般不要臉地用一個女子的一生來填補他們的平庸!”
她說得極慢,一字一頓,聲音低卻是十分清晰的,這些話讓父親當時就愣了一愣,但馬上他陰沉下臉。
“其他人都給我滾出去!”程大人如此命令道。
善於察言觀色的僕從們紛紛逃也似的離開,末了還將門給關上。
程大人環顧四周,而後拉開了書案前的椅子,坐了下來,臉上竟還帶著笑,“螢螢可知,如今你的爺爺身體不好,整個程家都落在了爹爹一個人的身上?”說著他拿起桌角一方小巧的硯臺,細細把玩著。
上好的硯臺,雕刻成一朵呈露荷葉的模樣,觀之有趣極了。他的手指一邊翻轉著硯臺,一邊又說,“你出生時爹爹就不大喜歡你,女兒麼,早晚都是別人家的,不能考取功名,只做一個男人的附庸而已,又有什麼用呢?但早先晏家六郎喜歡你,晏老將軍對你也甚是疼愛,我倒也感欣慰。可如今不同了,螢螢,你的身價早已經因為晏家而被貶得一文不值了,現在用你一人換取你十幾個兄弟的富貴安平,你應當高興感恩,不是麼?”
程大人起身,慢慢踱步到程螢身邊,他沒有放下手中的硯臺,“可是,”表情驀然變得猙獰,他高舉起手中的硯臺,“你這恬不知恥的下賤貨色!竟敢如此對父親說話,還膽敢抹黑整個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