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不管外表如何,內心純明的孩子總是能看到對方內心的模樣。
第七章 春之宴
“啊啊啊啊!!”老人陡然甩開那珍珠,抱著頭靠著牆,慢慢蹲了下去,“映之,映之……”她喃喃念著映之的名字,淚流滿面。
記憶瞬間洶湧而來,即便是他人的記憶,但這般真實而又慘痛的經歷足以在瞬間擊碎一個人的神志。她曾那般堅定地發誓不會忘了他,現如今,五十多年過去了,他沒有忘記當初諾言的一絲一毫,她卻將他忘得一乾二淨。
無以復加的內疚情緒湧上心頭,她再不能多說其他言語。
她長大了,成婚,生子,後來甚至有了孫子……在她成長的過程中,她早已同所有普通世人那般,以固有的一種生活方式勞作生存,那光怪陸離的彼岸世界早就忘得一乾二淨。
她終是成了她父母那樣的人,粗暴地否定一切有悖於世人規則的所有事物——她再一次惡狠狠地傷害了他。
陸離看著白髮蒼蒼的老人,也蹲了下來,伸出一隻手搭在她肩上,“老夫人,映之他並沒有怪你。”
一股安人心神的暖流蔓延進老人的心房中。
老人抬起頭來,渾濁的灰色眼睛怔怔看著眼前的年輕人。
陸離淡淡道,“他去尋能救治小蒲的返魂草了——他的心中,並沒有半分怨恨。”
“我……”七婆遲疑了一下,然後才道,“我能再見見他麼?”
哪知陸離聽了卻搖搖頭,“他不願見你。”
七婆哽咽,“不願也是情理的,終究是我虧欠於他……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
“不,他道他如今的模樣太醜了,才不願見你的。老夫人也不用自責,映之說他已經放下了,待他為小蒲採回了返魂草,他便永遠離開,去山嶺中尋他的族群了。”
聽到這裡,七婆像是被抽了魂魄一般,再不說話,僵硬著身軀,只是不停地流淚——這輩子她離別的場景見得太多了,父母的離去,丈夫的離去,兒子的離去……這些對她而言重要無比的人陸續抽離出她的生命軌跡。
她應該早就習慣了。
就連映之,她也應該想到,終有一天,這個在深夜中為她送來光亮的少年郎會離她而去,再也不出現了……
“小郎君,你之前有說,快的話,映之今晚就會帶著返魂草回來了是麼?”
陸離點點頭。
“這是他最後一次來看……”那個“我”字沒有說出來,老人話鋒一轉,“來看小蒲的吧?”
依舊是點頭。
聽罷七婆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摸索出身上的幾個銅板來,爾後提過籃子便要走出門去。
“老夫人這是要去哪裡?”
“去集市,現在還早,應該是來得及的……我在灶上熬了粥,還請小郎君在小蒲醒後給她送上一碗。”
陸離會意,點了點頭。
七婆這一去,便就是整整一個上午。
小蒲醒來,看見端著熱粥在一旁等候著的陸離,第一句竟是問,“你……是映之哥哥的朋友嗎?”
陸離眯起眼睛來笑了——只有孩子能感知到他與映之身上的氣息是相同的。
“你的映之哥哥託我給你送一句話,他說,他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待你病好之後,見到的第一個太陽雨,便是他回來探望你的時候了。”
“他……他是生氣了嗎?”孩子難受地垂下眼睛來,“阿婆那樣對他,他定是恨我了,才會不理我的吧?”
“他來人世的日子太少,還沒有學會恨。”陸離說罷摸了摸小蒲亂糟糟的頭髮,“你若不信,待你病好了,見著了第一個太陽雨,便知我是不是騙你了。”
“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