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不容質疑的佔有慾。
寧小北低下頭。
下垂的簾子和地板當中有一節空擋,他看著暗紅色的燈光從空擋處傾瀉出來,就像是紅色的血,流淌在他白色的跑鞋上。
“小北他……想要個媽媽。”
寧建國低聲說著,然後猛地發出了一聲低吟。
寧小北倒退半步。
——心甘情願感染你的氣息。
錄音機裡的鄧小姐嘆息著。
“所以,你要和小王結婚?為了兒子,你準備拋棄我了是麼?”
趙景聞滿是怒氣的質問一個接一個地丟擲。
與此同時,作為回應的,是寧建國那近似嬰兒啼哭的細小悲鳴。
嘩啦啦,底片在顯影液發出的水聲,和窗外的雨幕交織在一起。
“不是的,是我求小王,讓她幫幫我……我想讓小北高興。”
“你想讓小北高興,所以你要娶她麼?”
“不是的……小北從沒有見過媽媽,從來沒有過過‘正常家庭’的生活。我只是想讓他滿足一次。哪怕是假的……唔……”
突然拔高的嗚咽聲蓋過了錄音機裡的歌聲。
寧小北雙手交叉,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小王她只是幫我一次而已。她有喜歡的人,真的,她喜歡的人不是我。”
紅光投射在簾布上,印出黑色的剪影,耳邊是布料摩擦窸窸窣窣的聲響,寧小北感覺自己的雙腿不是踩在堅實的木質地板上,而是踏在雲朵裡。
對話聲消失了,簾子後的兩人不知道碰翻了桌上的什麼東西,發出“哐”的一響,桌腿和地磚摩擦,雨聲漸響,溼氣成團。
在轉身跑出大門的前一刻,寧小北聽見彷彿弓弦斷裂之聲從體內炸起。
他一邊跑,一邊回頭,白色的霧氣在身後追著。
白霧飄過樓道,在牆壁上留下汗漬。汗漬滲入暗黃色的牆皮裡,結成梅雨季節特有的黴斑。日積月累之下,一朵朵重疊的黴斑堆積在牆角和窗臺下方,堆成一座座詭異的黑色牡丹花叢。
寧小北跑上二樓,推開房門。連鞋都沒有換,雙手抱住膝蓋,蜷縮在沙發下面,雙眼呆滯地看著黑色的電視機螢幕。
他拿起茶几上的遙控器,開啟電視機,從一臺換到八臺,卻一個節目都沒有。要麼是雪花,要麼是五彩的圓格子,或者乾脆打上字母:電視臺訊號調整中。
是啊,現在是禮拜二下午,過去每到這一天,電視臺都要休息半天的,一直到晚上新聞聯播為止都不會放任何節目。
寧小北把電視機關了,繼續發呆。
過了差不多五六分鐘的時間,他聽見從隔壁傳來的一聲咳嗽聲,接著是房門被推開的聲音——那是住在315室的老太太睡好午覺起床了。
寧小北渾渾噩噩地起身,走回玄關,把鞋子脫了,然後踱回自己的房間。把身體徹底放空,躺在了小床上。
天知道他剛才從二樓上來的時候,居然還替他們把門關了!
他自己都忍不住佩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