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正在奉承萬達和楊休羨兩人母親的側影,緩緩地垂下眼瞼,一排羽扇似得鴉色睫毛蓋住了邱子晉黑色的瞳孔。
站在萬達身後隨扈的高會,不自覺地握住了拳頭。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邱家三人的一舉一動都能瞧的清清楚楚。
邱母的跋扈,邱父的懦弱,和邱子晉的憤憤,他都一一看在眼裡。
他發誓,他剛才分明看到邱書生笑了。
書生薄而紅馥的唇微微勾起,似乎是在嘲諷什麼,又像是做了什麼得逞一般的笑容。
雖然轉瞬即逝,但依然被敏銳的錦衣衛看在了眼裡。
高會用眼角的餘光往楊休羨的方向望去,發現對方也是微微皺起眉頭,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麼的表情。
宴席結束,眾人散去。
明天還有一堆的事情等著邱子晉去做,誇官三日,今天不過是開始的第一天。
之後他還要去邱家的祖墳給祖先們培土上香,去族學裡教導邱家還在讀書的小學生們。
再之後還要去縣衙接見縣官,到當地的孔廟去祭拜孔聖人,再去縣學聆訊學子們。還有接待地方計程車紳,考察民情地貌等等。
總之,就算今天沒發生邱子晉提前發現新娘換人的事情,這五天後的婚禮也都算太倉促了。
這哪裡像是在結婚,簡直像是在趕場逼婚。
從榮典堂回到所住的院落後,萬達和楊休羨兵分兩路,各自行動。
見到萬達被小廝領進書房,邱子晉落落大方地迎了上來。
他招呼正在四下打量書房佈置的萬達坐下,又讓小廝奉完茶就出去,沒有他的吩咐不準進來。
小廝鞠了個躬,恭恭敬敬地走出書房,轉身把門關上。
萬達對著邱子晉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口中默默地數了三個數。
接著躡手躡腳地走到房門邊,以掩耳不及的速度一把拉開房門。
正把耳朵貼在木門上偷聽的小廝沒有防備,整個人往裡頭倒了進來,重重地跌在萬達的腳邊。
邱子晉嘲諷地一笑。
你可知道,本官是大名鼎鼎的北鎮撫司錦衣衛麼?
萬達蹲下身子,對著眼前這個不過十多歲大的小孩子露出一抹堪稱猙獰的恐怖笑容。
知,知道
小孩哭了。
你知道,我們錦衣衛是怎麼對待偷聽,偷看的人麼?
他說著,從官靴中拔出一把匕首。
這玩意是廣懷送給他防身的。
楊千戶說以他的身手,若是真的遇到了高手的話,正面對敵基本上沒有什麼勝算。也就只能用暗器搏一個出其不意罷了。
沒想到,這把匕首從京城揣到了歙縣,從歙縣揣到了小邱的故鄉。高手什麼的沒遇上,現在被用來嚇嚇屁大點的小孩子了。
萬達飛快地把閃著銀光的匕首在小廝的眼面前晃了兩下,然後貼上了他的面頰。
偷聽就割耳朵,偷看就挖眼珠。你說,你是聽到了,還是看到了?
嗚嗚嗚,大,大人饒命。
小破孩被他這麼一嚇唬,眼淚鼻涕呼啦啦地往下淌。
我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是夫人讓我看著少爺的嗚嗚嗚,說少爺和什麼人,說了什麼話,都要彙報給她知道。嗚嗚嗚,大人不要挖我眼珠子。
眼看他鼻涕都要滴在自己的靴子上了,萬達拍了拍小廝的腦袋,示意他抬頭聽話。
你就站在門口給我看著。誰要是想進來,你先給我傳話,聽懂麼?
懂,懂!
夫人那邊知道該怎麼回答麼?
知道,知道。
小廝搗頭如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