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畢,邱子晉抖了抖衣襬上的塵土,緩慢又堅決地站了起來。
好!好一個孤臣孽子,好一個而今而後,精忠報國。
邱母冷笑,你是我生的,你以為能夠瞞過我?說的冠冕堂皇,你不過是不想再接受管束了而已。金錢束縛不了你,親情束縛不了你,你頂著大義的名義,竟是想要孑然一身,從此跳脫出這塵世了!
邱子晉單薄的身形晃了晃,深深地看了邱母一眼,卻未曾出言反駁。
邱子晉!
邱母大喊一聲,舉起右手手掌。
你若真的想要和邱家恩斷義絕,就和為孃的擊掌為誓。從此以後,邱家如何,與你邱子晉無關。你邱子晉如何,也與邱家無關。我和你爹就算死了,都不需要你戴孝奔喪你敢麼?你若是真的做得到如此,才算是真的孤臣孽子,若做不到,就不要說得這般言之鑿鑿!
夫人!
邱父聞言大驚,此舉不就是將兒子徹底逼入絕境麼?這般沒有轉圜餘地,這不是徹底將兒子往外推麼?
母親您居然
邱子晉難以置信地看著一臉決絕的邱母,放在身側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
邱母言下之意,居然是要與他徹底斷絕關係了。
敢不敢!
邱母高高地揚起手掌。
夫人啊,不能夠啊,絕對不能啊。
邱父急的上前去拉邱母的胳膊,被她一把推開。邱父沒有辦法,只能轉頭去勸兒子。
阿晉,千萬不要衝動。正所謂血濃於水,這母子親情豈是這樣能夠割斷的?你母親昏了頭,你可千萬不能昏頭,不要做傻事啊。
大樹上的樹枝一陣晃動。
你勸他作甚,他心裡若還有父母,自然不會和我擊掌,若是沒有,你勸也沒用。
邱母雙眼通紅地呵斥道。
你要做孤臣,我不管。你要做孽子,就來和我三擊掌!而今而後,你我母子恩情就此終結。你敢麼?
啊啊啊!
面對邱母的步步相逼,邱子晉抱著腦袋仰天長嘯。
層林深處,鴉雀齊齊振翅,朝著紅色落日的盡頭飛去。
邱子晉咬著牙齒,緩緩地抬高了自己的右手手臂。
邱母瞳孔猛地收縮,冷笑著也狠狠咬牙。
從側面看去,夕陽的影子照在這兩個同樣單薄又冷清的兩人的身上。
邱父頭一回發現,這個從生出來就被說像自己多過像母親的兒子,他的側顏居然和他的母親如出一轍。
啪!啪!啪!
三記清脆的擊掌聲迴盪在空蕩蕩的田野中,母子二人看著對方的眼睛,強硬地抿著彼此的嘴角,然後同時放下手。
邱子晉面如金紙,失魂落魄地看向自己的手掌。
十七年的母子情分,居然就這樣徹底斷絕了麼?
邱大人
眼淚從邱母的眼角滑落,這個強硬的女人,深深地對著邱子晉長長作了一個揖。
犯婦邱氏,告辭。
說完,她乾脆利落地轉過身子,對著不遠處那兩個兵丁坐著的茶寮走去。
夫人兒子
邱父看著眼神都開始遊離的兒子,又轉頭看著邱夫人的背影,最後重重地嘆了口氣,邁開步子朝著邱夫人的方向跑去。
或許他不是一個讀書的料子,做生意也不是最好的,但他卻是真心敬重和愛護自己的髮妻。
邱家的每個人可能都是個倔脾氣,認準了一條道就一路走到黑,只是各自表現的方式不同罷了。
邱子晉站在路口,看著兩個兵丁護送他的父母,踏上了返鄉的步伐。
他就這麼孤零零地看著。
看到他們的背影越來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