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錦衣衛的最高層目前還沒有插入自己心腹的前提下,也只有讓東廠來監督北鎮撫司如何辦事了。
如此看來,小郎舅倒算是朕的福將了。
放下手中握著的筆,朱見深抬頭,接過懷恩適時遞上來的手爐,垂下眼瞼,微微一笑。
能在錦衣衛那些老手們都一籌莫展的時候,獨闢蹊徑,拔得頭籌,不是福將是什麼?
說起來,上次能夠如此順利地廢黜了吳皇后,裡頭也有小郎舅的一份功勞。
朕不能決定自己娶誰做皇后,還不能決定誰不能做皇后麼?
廢后一舉,奪回牛玉手中的權利是一回事。
更加重要的是,年輕的天子張開龍爪,露出牙齒,向他的母后,和那些覺得自己年輕,又常年被拘禁在宮內,就可以隨意把控的朝臣們看看真龍天子就是真龍天子,絕不是他們可以隨意把控操縱的木偶。
這件事情解決之後讓小郎舅去一去廣西吧。哦,還有他之前說過的那個楊試千戶,不是說挺能幹的麼?一塊去吧。
朱見深輕輕地用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淡淡的褐色眼珠裡倒映著桌上琉璃盞內的燭光。
希望他能給廣西的百姓,給大明也帶來福氣。
是。
懷恩低下頭。
懷恩伴伴,來看看,朕的這副新作如何?
朱見深對他招了招手,懷恩上前兩步,看著案几上鋪陳的書法。
千錘萬鑿出深山,
烈火焚燒若等閒。
粉身碎骨渾不怕,
要留清白在人間。
陛下這,這可是於尚書的《石灰吟》一詩?
看到書桌上這一副筆勢凌厲的書法,懷恩立即猜到了朱見深正在煩心的事情。
據說這首詩,被於尚書親筆提在於府牆壁上。日夜吟誦,以銘心志。
說起這位前朝老臣,朱見深感慨不已。
要說這幾天,朝堂上發生的最激烈的爭鬥,莫過於是否要為景泰帝時期的兵部尚書于謙於大人平反了。
當年土木堡之變後,先帝英宗被迫北狩,滯留北地不歸。也先更是三番四次以先帝為質,向朝廷索要大量珍寶錢財。
朝內一片人心惶惶,大臣們多次上書,請求當時的孫太后下旨南遷。
於大人力排眾議,堅守京師,誓與北京共存亡。又將英宗朱祁鎮的弟弟,當時的郕王,後來的景泰帝朱祁鈺推上了皇帝的寶座。
原兵部尚書鄺埜戰死,被臨危受命為兵部尚書的於大人,親自率軍二十餘萬,擊退瓦剌大軍,成功保衛了北京,並且嚴詞拒絕了也先的敲詐。
也先無奈,只得放回父皇英宗。
在回到北京後,英宗被弟弟景泰帝尊為太上皇,軟禁在南宮之內足足八年,朱見深不久後也被剝奪了太子之位。
八年前的奪門之變後,父皇奪回了皇位,于謙就成為了被清算的物件之一,被構陷下獄。
朱見深清楚地記得,父皇復辟後的第二天,就傳來於尚書被殺的訊息。當時的他依偎在萬侍長的身側,聽見這訊息,親身經歷了北京保衛戰的兩人,皆是無法接受。
除了于謙,當年在國家危亡之際,擁立景泰帝登基的朝臣和官宦們,也都被嚴酷清洗,其中大部分都是當年上城殺敵,守衛北京的功臣。
父皇不是不知道于謙於國有功,但是不殺于謙,他奪門之變的復辟之舉就師出無名。
這位慷慨激昂,血薦軒轅,為國為民付出一生計程車大夫,一生兩袖清風,無愧天地人間。
他死後,抄家的錦衣衛們去到東仁壽坊,發現家徒四壁,無物可抄。
當年景泰帝賜給他的袍服、銀錠等物件,都完整地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