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久,黃妮娜才轉動著發木的腦袋吃力地想,完了,這回我是徹底完了。小趙說檢察院馬上就會來抓我,馬上就要來把我抓走了。可是我怎麼會犯法了呢?我怎麼會成了罪犯了呢?不對,我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周和平嗎?是周和平讓我做的,對,是周和平!黃妮娜呼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怔怔地想了想,卻又軟軟地躺了下去。不,不是周和平,黃妮娜想起來了,周和平只是說過要讓她幫忙,但並沒有說讓她做什麼或怎麼做。一切都是她自己主動做的,一切後果都得由她自己來承擔!
六指怎麼還不回來呢?黃妮娜昏昏沉沉地想,六指,你快點回來吧,快回來幫幫我,幫幫我吧。
渾身像被放在砧板上燒烤似的疼痛,大概是又發高燒了,腦袋炸裂般地發出陣陣鳴響。真熱啊,能有個冰袋就好了,哪怕有個涼毛巾也行,或者只是一口涼水,只要是涼的就行。熱……熱……
黃妮娜突然睜開眼睛,吃力地俯身向床底下摸去,抖抖瑟瑟地摸出一個鐵盒子,喘息著抱在了懷裡。冰涼的鐵盒子貼在胸前,黃妮娜頓時覺得舒服多了。她低下頭把臉貼在鐵盒子上,冰涼的感覺摻和著那股親切熟悉的鐵腥味一下子衝進她的嘴裡、心裡,眼淚立刻如開閘般地湧了出來。
這個鐵盒子是黃妮娜在媽媽去世後整理東西時發現的。當時,鐵盒子放在媽媽臥室最隱秘的一個角落裡,上面還上了一把精緻的銅鎖,但卻沒發現有鑰匙。黃妮娜掂著這個沉甸甸的鐵盒子猶豫了半天,她怎麼也想不明白媽媽會把什麼東西藏在裡面。記得媽媽知道自己日子不長了以後,曾不止一次地向她交待過家裡的諸多事情,但卻從未提到過這個鐵盒子。後來,黃妮娜費了好大勁兒才把銅鎖撬開,當她滿腹狐疑地開啟盒蓋後,不由大吃了一驚:盒子裡藏著的竟然是一支手槍!這是一支袖珍型的白朗寧手槍,還沒有黃妮娜的手掌大呢。最奇怪的是,這支槍保養得非常好,一點鏽跡都沒有,油汪汪的槍身上,烤藍閃著幽暗的光。很顯然,這槍是有人經常擦拭保養的。黃妮娜實在想不透媽媽為什麼會藏著一支槍。她確信爸爸肯定不知道這支槍,如果知道的話,憑爸爸那副一本正經的勁頭兒早就上交給組織了。這種槍基本上都是在戰爭年代時繳獲來的。這就是說,這支槍媽媽可能已經背著爸爸儲存了幾十年了。儲存了幾十年的槍竟然一點鏽蝕都沒有,足見媽媽對它的珍惜!黃妮娜發現鐵盒裡還有一整盒子彈,顯然也是經常晾曬、烘烤的,否則早就報廢了。她曾經把槍帶到一個僻靜的山上試著打了幾發,發現這支槍很好用,雖然打不了太遠的距離,但槍準不錯。子彈畢竟是放得年頭太久了,十發裡總能碰上一兩個臭子。
從那以後,黃妮娜就把槍藏進了自己的臥室。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常開啟鐵盒子,拿出槍擦一擦或在手裡擺弄一陣。開始她只是好奇,總想琢磨這支槍的來歷,體會媽媽從前在深夜裡獨自擺弄槍時的感覺。漸漸地,黃妮娜竟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每當她在把玩這支槍的時候,周東進的影子就會突兀地出現在她的眼前。她曾經想,也許這是因為她知道周東進喜歡槍,所以常常因槍而聯想到周東進的關係,但她又明明知道周東進是從來不擺弄這種小型槍的。更奇怪的是,時間長了,她竟自然而然地從心裡把這支槍和周東進混為一談了,常常不由自主地對著槍喊出&ldo;東進&rdo;。晚上睡覺前,她常摟著槍說:東進,我們睡吧。然後就會沉沉地睡去。早上出門前,她在把槍收進盒子裡時又總會自言自語地說上一句:東進,我出去了。這一天心裡就會感到格外踏實,彷彿家裡有人等待著一般。日子久了,她發現自己居然在這支槍的身上找到了一直渴望在男人身上找到的一些感覺:那種沉甸甸的、冷冰冰的、硬朗朗的、充滿雄性氣息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