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就氣短了,放低聲音說,油娃子你還在怨我?
不,油娃子一笑,無因無果,有因有果,憑啥怨你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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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娃子一路哭著跑來,兩個眼睛揉搓得紅瞎瞎腫胖胖的,上氣不接下氣地哭喊道,西路軍敗……敗了,兩萬多人啊……全沒了,軍長政委都……光榮了……
正是吃晚飯的時候,我手裡的飯碗&ldo;呱噠&rdo;一聲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我們都哭了,特別是我們這些從紅四方面軍來的人,哭得嗚嗚的。西路軍裡有許多我們熟識的人,有些還是同鄉,是當初一起結伴跑出來參加紅軍的,我們曾經在一起出生入死打過多少惡仗啊!大家怎麼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那麼多的好兄弟呀,咋一下子就全完了呢?
後來就開始了對張國燾錯誤的批判。一開始還沒啥,我們雖然是紅四方面軍出來的,是張國燾的部下,但並沒覺得自己和張國燾的錯誤有多大關係。我們也和大家一樣義憤填膺地聲討張國燾企圖分裂紅軍、另立中央的錯誤行為。但漸漸地形勢就發生了變化,開始在紅四方面軍的人裡面抓張國燾分子了。
我在張國燾警衛隊幹過,人家自然就認為我比別人跟張國燾更近便。其實張國燾警衛隊的人多了,能貼身跟在他身前身後的也就那麼幾個人,像我這套號的根本就靠不上邊。但我那時講話不過腦子,不像油娃子那麼精細。我一高興就順嘴胡咧咧,吹紅四方面軍如何兵強馬壯,武器裝備如何精良。還說中央紅軍穿沒個穿樣,裝備沒個裝備樣,和紅四方面軍比,簡直就像俊媳婦旁邊站了個懶婆娘。事後想起來,我當時那樣講是有點過分,沒個章程。但這些話都是我剛到中央紅軍時講的,那時人家聽了雖然心裡不舒服,也不會跟我認真計較。可這會兒要清算張國燾了,這些事就被重新勾起來了。
黃振中首先站出來揭發我,說我是張國燾分子,說我至少也是張國燾的徒子徒孫。他揭發我的主要的罪證是,說我曾經給他講過,當時毛澤東連招呼都沒給張國燾打一聲,就連夜悄悄走了。
黃振中說,周漢這明明是在扯謊!他這是替張國燾分裂紅軍找藉口,是貶低毛澤東同志!
我一聽就不幹了,蹦著高喊,誰扯謊誰是王八犢子!
黃振中說,誰扯謊?就是你扯謊!毛澤東同志怎麼可能不打招呼就走了呢?
我說我怎麼知道為什麼沒打招呼,反正第二天我們去一看他們頭天晚上就連夜撤走了,連個人影都不見。
黃振中說,周漢,都到這時候了,你還不思悔改,還想繼續做張國燾的徒子徒孫!
我說,放屁,我才不想當他的禿子禿孫呢!
大家就鬨笑起來。
一看弄成這樣,隊長就趕緊吆喝著把會散了,安排油娃子下來做我的思想工作。
油娃子急赤白臉地沖我說,漢娃子,你怎麼還渾講呢?
我說我沒渾講,我講的都是實話。
油娃子說,你糊塗,實話可不是啥時都好隨便說的,你當這是種莊稼呀,種下個啥就長個啥?這是鬥爭哩,你種下個豆豆,說不準長出來的是個胡蜂,會蜇死你哩!
我說,不管怎麼說講實話都沒錯!
油娃子說,漢娃子你真是個死腦殼,你連這都不懂,但凡在小事上講實話都沒錯,可在大事上就不能事事講實話了。
我說,油娃子你才是渾講呢,對黨忠誠就是要對黨講實話,大事小事都講實話才對。
油娃子說,比如現在的具體情形是路線鬥爭,一個路線是黨,一個路線是張國燾。明擺著張國燾另立中央搞分裂是錯誤的,如果你講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