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我找炮團參謀長談了一次話,我知道調查組已經把他定為主要責任人了,他自己也知道。我以為他會怨恨我,我想聽聽他的真實聲音。但是沒有,他居然一點怨恨也沒有。他只給我講他那些兵有多麼好,講爆炸後他摟著一個齊根斷了胳膊的兵,拼命想用土捂住那個呼呼流血的傷口。直到那個兵死在他的懷裡,他才發現那個兵的眼睛一直盯著前方,他才發現前方樹梢上掛著一隻胳膊。他把那隻胳膊夠下來放進這個兵的懷裡後,這個兵才閉上了眼睛。那麼高大的一個漢子在我面前哭得像個娘們兒似的。他一遍遍地對我說,政委,我對不起他們,我請求組織上給我處分,給我什麼處分我都認,把我槍斃了都不冤!
你知道那一刻我想起了誰?黃振中突然問我。
誰?
油娃子。
我心中一震。
我想起了油娃子那句話:黃振中,來世我登天入地也要挖出你的心看看,看你那個腔子裡裝的是不是驢糞蛋蛋!
我驚愕地望著黃振中,他臉上仍舊是一副波瀾不驚、不動聲色的表情。但我發現他的臉面上有根筋在抽動,使繃得緊緊的臉皮顯得很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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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曉麗 著
第十六章
1
省外貿公司的小趙突然來找黃妮娜,一見面就漲紅著臉急切地問,黃……黃姐,你沒複製我計算機裡的資料吧?
黃妮娜愣了愣,反問道,我複製資料幹什麼?我又不做買賣,沒有用。
小趙鬆了一口氣說,我想也不會是你。不是就好。
怎麼回事?黃妮娜心虛地問。
小趙說,公司這次去北京與g公司談判進展得很不順利,副總經理打電話回來說情況好像不大對頭,本來這個專案我們去美國時已經談得差不多了,這次到北京雙方最後確認一下就可以簽合同了,但對方卻突然在關鍵問題上提出了異議,他們似乎掌握著我們公司的很多情況,在一些具體問題上步步緊逼,搞得我們很是被動。據說g公司目前正在與另一家出價更低的公司接洽,他們這樣做大概是想逼我們省外貿出局。副總說,他懷疑我們公司的談判資料已經洩露出去了,讓先在公司內部查一查,如確信已經洩露就立刻報案……
黃妮娜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立刻天旋地轉起來。
哎,黃姐,你怎麼了?見黃妮娜臉色煞白,全身顫抖,小趙焦急地問。
沒……沒事,我今天拉肚子了,好像要……要虛脫。黃妮娜說。
那我扶你上床躺下吧。把黃妮娜扶上床,小趙又為她倒了一杯水。
喝口水穩了穩神兒,黃妮娜問小趙,那現在查得怎麼樣了?
小趙嘆了口氣說,資料的確已經洩露出去了。反正,不論是誰幹的我都脫不了幹係。我估計呀,我這份工作也算幹到頭了。現在已經讓我暫時停止接觸計算機了,說是協助查詢線索,其實就是讓我提供曾經接觸過計算機的人員名單。整天坐在那回憶都有誰在什麼時間接觸過計算機。我把你也報上去了,報上去後我才想起來得告訴你一聲,萬一……小趙紅著臉說,黃姐,我不是懷疑你,我是怕萬一人家來向你瞭解情況,你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該生我的氣,說我小趙不夠意思沒提前跟你打招呼了。
黃妮娜眼神兒呆滯地望著小趙,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黃姐,用不用送你上醫院?小趙十分關切地問。
黃妮娜閉上眼睛搖了搖頭。
那我就不打擾你了,小趙說,你休息吧,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