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奇有點喜歡周東進那種帶有理想主義色彩的軍人感覺,但不喜歡周東進的自以為是和太喜歡表現自己的那股虛榮勁兒。周東進的自以為是和虛榮都是明晃晃不加掩飾的,包括僵直的身板、筆挺的軍裝、束緊的武裝帶、鋥亮的皮鞋和雪白的手套,更包括隨口即來的誇誇其談和不失時機的自我表揚。在球場上,周東進這股勁兒表現得最為突出。每當扔進一個好球或做出一個漂亮動作時,他都會得意洋洋地趕緊扭頭看看觀眾的反應,甚至乾脆帶頭為自己叫好。那股子按捺不住的勁頭兒,使他看上去活像個爭強好勝的毛頭小子,給人一種很不深沉、不夠成熟、甚至有些幼稚的感覺。
陳奇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稀里糊塗地把這些圖紙接下了。說是被周東進打動了有點過,陳奇自認為自己不是那麼容易就被什麼東西打動的。當時倒是有那麼一點感動的意思,再加上點好奇的成分,但更多的還是下級對上級的服從。雖然周東進並沒命令他,雖然即便是命令他也有足夠的理由拒絕,但他還是接受了。接受下來後,陳奇想,反正自己已經被弄到這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來了,看周東進那架勢是絕不會輕易放自己走的,莫不如先幹點事再說,沒準幹好了周東進哪根筋一順溜真就開恩把自己放走了呢。這麼一想,陳奇真就研究起那些圖紙來了。
奇怪的是,當陳奇一張張仔細研究這些圖紙的時候,竟產生了一種逐漸走近周東進的感覺。從那些單調的線條和枯燥的數字間,陳奇似乎漸漸觸控到了周東進思索的脈絡,這裡有一種無處不在的對部隊現狀的擔憂和焦慮,當這些擔憂和焦慮被一筆筆精心描畫成線條和數字時,就使人從中感受到了一種精神‐‐頑強追逐目標的堅忍執著的精神。
不由自主地,陳奇竟全身心地投入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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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南徵發現王耀文是塊挺不錯的材料!有腦子,有點子,有分寸感。南征歷來認為為人處世最重要的就在於把握分寸。分寸是個很微妙的東西,它沒有明顯的界限劃定,全憑感覺來把握,欠了不行,過了也不行,其間的差別往往只在毫釐之間,把握好了就知取捨、懂進退,把握不好既難順時,也難應天。來到二團這幾天,王耀文一直陪在他左右,但絕不像有些基層幹部那樣見了上面來人就寸步不離地守著你,熱情得你沒處躲沒處藏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王耀文是該上的時候上,該退的時候退。需要他時,他準在旁邊候著呢;不需要時,不用你有所表示,他早悄然抽身告退了,總是做得既熱情周到,又絕不讓你感到絲毫不便。南征想,怪不得讓他和東進搭班子,大概也只有他這樣的人才能跟東進搭好班子呢。
東進只偶爾照個面,不知道整天都在忙活什麼。聽王耀文說東進正組織人搞兩項裝備方面的研究,南征對此很不以為然。做事全憑興趣,分不清主次掂不出輕重,這就是東進。就目前的情況看,抓朱志強這個典型可以說是決定二團命運、決定東進命運的頭等大事,他不積極介入卻整天跑去搞什麼裝備方面的研究,這不是丟下西瓜滿地轉悠著撿芝麻粒嗎?說到底,裝備也不是你一個基層團長該操心的事。上有總裝備部管著,下有軍區裝備部抓著,怎麼就輪著你來搞研究了?再說了,你一沒技術力量,二沒資金支援,能搞出個什麼名堂?這股氣在心裡憋了好幾天了,南征準備抽時間找東進好好談一談。
令周南徵高興的是,這幾天的工作在王耀文的配合下進展得很順利。經過初步瞭解,朱志強確實是個很優秀計程車兵,各方面對這個兵的反映都不錯。最難得的是朱志強的群眾基礎很好,許多戰士都主動找工作組來反映朱志強的事跡,為工作組提供朱志強生前做過的好人好事的線索,很多先進事跡的確十分感人。周南徵一直在心裡掂量著朱志強的分量,看來只要基本事實能夠認定,下點功夫把這個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