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心話,幾個孩子裡我最疼的就是川川。不疼她我也不會逼她嫁給吳根柱。雖然她當初並不理解我,甚至怨恨我,但我至今也認為我做得對。事實證明,他們兩口子不是一直過得挺好嗎?
吳根柱是我看上的,他那時是我的警衛員。
我這人有個毛病,好罵人,一急眼就控制不住自己,逮著誰罵誰。我身邊的人有一個算一個沒少挨我罵。這毛病是打仗時落下的。打仗的時候圖痛快不約束自己,只要仗打贏了別人也不計較你,兩下一湊合這毛病就養成了。後來,一下子沒仗可打了,心裡憋屈得慌,我就更願意罵人了。罵慣了,嘴頭子上就管不住了。其實,說管不住也是姑息自己。我心裡明白,我這也是倚老賣老、假癲不痴。說到底還是在心裡頭覺著自己是老紅軍,打過惡仗,立過大功,有罵人的資本。
趕巧那天我心裡不痛快,剛剛下部隊走了一圈,看到部隊把政治突出得沒了邊,我問連隊的軍事訓練情況,連隊指導員給我介紹了半天政治學習、農副業生產和三支兩軍工作。我說不要扯那麼遠嘛,我今天來主要是想聽聽你們軍事訓練搞得怎麼樣。指導員說,首長,我們不是戰備值班部隊,軍事訓練不是我們的主要任務。我一聽就火了,剛想拍桌子罵人,秘書劉希文在後面扯了我一下,我這才冷靜下來。只聽指導員接下去說道,透過學習毛主席著作,我們全連同志深刻體會到,我們的人民軍隊不僅是一支戰鬥隊,還應該是生產隊、宣傳隊……臨走前,我強壓著火氣,語氣很重地說,你們給我聽著,軍事訓練還是要搞的,我們畢竟是軍隊,是要上戰場打仗的!出來後,劉秘書悄悄告訴我,這個連隊是黃振中政委抓的政治掛帥先進典型,連隊幹部都是通天的人物,讓我說話千萬小心,別讓人家抓住單純軍事觀點的把柄。我聽後只苦笑了一下,再什麼話也沒說。
回到家,吳根柱就把這幾天的檔案都拿到我面前。我一看上面第一份檔案就是那個連隊的典型材料,氣立刻不打一處來,隨手就把材料摔到地上。
吳根柱眼睛立刻直直地看著我。這小子平時挨我的罵不多,他有個最對我心思的愛好,就是喜歡侍弄地。我這一茬茬的警衛員雖然大多數都是從農村來的,但大多數都不喜歡種地,個個好像都憋著勁要把自己的根從農村拔出來,寧肯晾成城市的蘿蔔乾子,還就吳根柱這小子喜歡這口。當然了,沒一個警衛員敢當著我的面說不喜歡種地,說不願意像個老農似的整天跟在我屁股後面侍弄地,但我能看出來。我一眼就看出吳根柱喜歡地,他看園子時的眼神兒不一樣,眼珠子賊亮,犁尖似的細細把地從頭到尾犁過一遍後,就貪婪地吧嘰著嘴巴,情不自禁地搓開手了。當時我就樂了,我說小鬼會種地嗎?他說會哩。我說喜歡這活?他咧開嘴巴說喜歡哩!然後手向前指著說,首長那幾趟豆角該搭架子了。我說那還不動手等什麼!他就歡天喜地地跟著我幹起來。其實真要講種地,院子裡那點地還不夠吳根柱一個人種呢,但這小子特別懂我心思,就知道我忙雖忙,地是不能不親自種的,所以無論什麼活他都給我留著點,說首長你下部隊這兩天我把小白菜間了,還剩幾壟今天晚飯後幹吧?或者說首長我把架子杆準備好了,今天給黃瓜秧搭架子怎麼樣?就為這,我對吳根柱就有了一種自然的親近感,所以很少罵他。
吳根柱說,首長,你……你罵誰?
我不耐煩地說,罵你!
他臉憋得紅紅地說,那,你得把這話收回去!
我這裡正火著呢,他小子還跟我胡攪,我立刻控制不住了,大喊了一聲:收個逑!我就操你娘了!
沒想到,還沒等我話音落地呢,吳根柱就還了我一句:操你娘!
我一下愣了,半天也沒反應過來。罵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