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多謝蕭將軍提醒,將軍亦然。”
頓了頓,看向棋枰:“戰況如何?”
老人向桓煊一禮:“程郎君棋力深厚,老朽自愧弗如。”
程徵忙道:“先生謬讚,晚生駑鈍,多承先生謙讓。”
桓煊掃了眼棋局,這一局已至中盤,姜延維的黑子已初露頹勢。
皇帝笑道:“這位程小郎君少年英瑞,方才已勝了姜老一局。”
老人神色頹然,連道慚愧,叫人於心不忍。
姜延維是一代國手,若他年輕二十年,十個程徵也不是他對手,可惜他棋力雖厚,畢竟年高,思路不復敏捷,精力也不濟。
皇帝求勝心切,病急亂投醫地請他出山,卻忘了這一點。
蕭泠不好多說什麼,卻難免生出股英雄遲暮的悲涼,溫聲道:“蕭某當年入宮曾有幸得姜老點撥,受益終身,棋聖之稱姜老當之無愧。”
姜延維道:“蕭將軍謬讚,老夫此局已輸了。”
繼續戰下去未必沒有勝算,但他人老心也老,已經無心再與年輕人爭鋒。
皇帝臉上掠過一絲不豫,隨即命人賜坐榻:“姜老歇息一會兒,看他們年輕人對弈一局吧。”
說罷看向三子:“三郎,朕記得你喜歡弈棋,不如和程郎君試試。”
程徵和姜延維便要將棋子收回棋笥中,桓煊卻向程徵道:“不如就接著姜先生這局繼續下吧。”
程徵微微蹙眉:“在下已佔先機,恐怕對殿下不公平。”
白棋已佔三角,形勢大好,接著殘局繼續下,即便得勝也是勝之不武,他並不想佔他的便宜。
他們雖有尊卑之別,但只要坐到棋枰前,便是以棋力說話。他迫不及待地想在蕭泠面前贏他。
程徵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種念頭,他很清楚桓煊和蕭泠之事已成過往,三鎮節度使與大雍親王無論如何也走不到一起,但方才看兩人站在一起,只是淡淡地寒暄,兩人周圍卻似豎起一堵看不見的高牆,牆內暗流洶湧,其餘所有人都被阻隔在高牆之外,他也不例外。
他近來一直陪伴蕭泠左右,幾乎寸步不離,可她永遠如隔雲端,他竭盡全力也沒法靠近咫尺,桓煊卻能不費吹灰之力地靠近她。
桓煊看了他一眼,卻彷彿並未將他看在眼裡,淡淡道:“無妨。”
上下有別,程徵不能再堅持,心道這局勝後定要重新請戰,堂堂正正贏他一局。
“殿下請。”他不卑不亢地一禮。
桓煊微微頷首,在棋枰對面坐下,從棋笥中拈起一顆黑子,毫不猶豫地落下。
程徵眉頭微微一鬆,心下暗自好笑,方才看他架勢還以為是成竹在胸,卻不顧黑棋生機生澀,不想著如何挽回敗局,還一意孤行。
他拈起一粒白子,思索片刻,輕巧地落了下去。
他忍不住抬起眼,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蕭泠,卻見她望著桓煊方才落下的黑子,嘴角噙著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她是否也在笑這手棋的莫名其妙?
程徵嘴角也漾起笑意。他不是得意忘形之人,但能在心上人面前擊敗她曾經的男人,任誰都免不了有些得意。
正思忖著,只聽“啪”一聲響,又一顆黑子落了下來,仍舊是毫無道理的一著。
程徵聽說齊王善弈,以為會是個旗鼓相當的對手,哪知卻是這樣的水平,大約因他是天皇貴胄,旁人與他對弈總是故意讓子佯敗,讓他自以為棋藝高超吧。
他面上不顯,沉著冷靜地又落一子。
白子剛落下,黑子緊隨其後,彷彿料到他要走哪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