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煊叫來內侍,低聲交代了幾句,不多時,那內侍捧了個匣子來,揭開蓋子,卻是滿滿一匣子金錠。
“這是孤一點心意,為程公子作盤纏之費,”桓煊道,“請程公子笑納。”
程徵不覺啞然失笑;“殿下救命之恩,在下粉骨碎身不能報,怎麼能再收殿下的財帛?”
不等桓煊說什麼,桓明珪道:“程公子就收下吧,我們殿下不缺這些阿堵物,你不收他還不心安。”
桓煊當著別人的面不好說什麼,只能狠狠地瞪他一眼。
程徵遲疑片刻,終於還是道:“多謝殿下賞賜。”將那匣金子收了下來。
桓煊又授意書童寫了封薦信,蓋上自己私印,給程徵道:“兩年後程公子回京,可以憑此信去大公主府上行卷。”
程徵向來見微知著,聽他這麼一說,便知他是不打算當儲君了,甚至可能不會留在長安,否則他身為太子,要提攜他只是舉手之勞,根本不用讓他捨近求遠去找大公主。
他心中不覺有些五味雜陳,他放棄的不僅是儲君之位,也是觸手可及的九五至尊之位——皇帝重病纏身,其餘皇子皆是庶出且未成年,將來踐祚幾乎是十拿九穩的事,齊王竟然就這麼放棄了。若是易地而處,讓他在蕭泠和宰相之位中選擇,他恐怕也沒辦法毫不猶豫地放棄位極人臣的機會。
他佯裝一無所覺,接過薦書道:“承蒙殿下推舉。”
“舉手之勞罷了,”桓煊又用下頜點了點桓明珪,“程公子到時候也可去豫章王府,豫章王一定樂意效勞。”
桓明珪道:“好說好說,程公子才學兼人,能為朝廷舉薦茂才是小王之幸。”
程徵看桓煊面露疲憊之態,便起身告辭道:“殿下有傷在身,在下便不叨擾了。”
桓煊要起身相送,程徵忙道留步,桓煊便讓桓明珪代勞。
豫章王將程徵送至二門外,折返回來,興高采烈道:“我已與程公子約定,六月在揚州相見。”
桓煊早知他不靠譜,不知他如此不靠譜:“你突然就要走,伯母和堂姊堂妹們知不知道?”
桓明珪斜乜著眼睛,半真半假道:“我早有林泉之志,不過是答應大哥照顧你才絆住了腳,你都打算離京了,我正好自在逍遙。”
桓煊道:“林泉之志?我看是煙花之志。”
桓明珪一點也不介意,笑著道:“你不送我一匣金子作盤纏?”
桓煊道:“你要去自去,與我何干?”
桓明珪道:“一匣金子打發一個情敵,多上算。”
桓煊不理他,讓內侍攙扶他回房,方才他為了不在程徵面前示弱,強撐著坐了兩盞茶工夫,背上都冒冷汗了,此時哪有心思與這登徒子廢話。
他拈開扇子,扇了扇:“小王還沒對蕭將軍死心,可是你的勁敵。”
桓煊冷笑了一聲。
桓明珪自言自語似地道:“這人要是有尾巴,得翹到天上去了。”
自從程徵來訪,桓煊的嘴角就沒下來過——蕭泠不肯再用程徵未必是因為他,但齊王殿下毫不猶豫地忽略了。
……
到二月初,太子謀逆案尚未審結,但御史臺和大理寺已經將證據彙集起來,除了上元謀逆案和秋獮刺殺齊王案,桓熔的幾個僚佐還在御史臺的審訊下供出了另一樁驚人的秘密——原來當年故太子暴薨也是桓熔的手筆,是他暗中勾結陳王桓炯府上的一個方士,慫恿桓炯向故太子下毒手。
此事尚未公之於眾,但該知道的人都已知道了,朝中自是譁然一片。
皇后得知訊息時正在佛堂中做晚課。
聽了中官王遠道的稟告,她只覺耳邊轟然一聲巨響,手不由自主地一緊,扯斷了手中的硨磲佛珠,雪白的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