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黎民百姓也只能在遠處聽聽簫鼓齊鳴、車轔馬嘶而已。
真正的公卿權貴都去東宮觀禮飲宴了,剩下一些不夠格卻又有些門路的,便在沿途的樓觀、高臺、佛閣中佔據地利,遙遙觀摩一下太子的鹵簿儀仗、長安第一美人的十里紅妝,也算此生無憾。
沿途唯一能在近處俯瞰朱雀大街,將人臉分辨清楚的,就只有會昌佛寺的七重佛閣。
大護國寺就在寧遠侯府對面的金城坊,與侯府隔街相望。
此時隨隨和春條便在佛閣最上層。
下面幾層的闌干旁擠滿了人,俯瞰只見綺羅繽紛,珠翠耀目。
他們所在的九層卻只有寥寥十數人,闌干旁擺好了茶床坐榻,以屏風帷幄相隔,可以一邊享用會昌寺負有盛名的香茗和素點,一邊憑闌眺望。
座位是高邁著人安排的,鹿隨隨怎麼說都是齊王殿下的女人,自不能去和旁人挨挨擠擠、摩肩接踵。
春條第一次覺得當初賄賂刺史府管事的銀錢花得值。
她的圓臉因興奮漲通紅,頻頻伸長脖子往闌干外探看:“這鑼鼓聲都響了好一會兒了,怎麼到現在還不見太子殿下的車輦?”
話音剛落,便聽四周喧鬧起來,只聽有人大叫:“來了來了!”就見一隊披甲執銳的東宮儀衛騎著駿馬從街巷盡頭行來。
一時間金甲熠耀,旌旗蔽天,鼓吹聲與悶雷般的車輪馬蹄聲響徹雲霄。
春條激動地拽著隨隨站起身,伏在闌干上,指著儀衛們簇擁著的錦帷朱輪大車道:“看!那輛車好氣派,有一、二……六匹馬拉著!車前騎馬的那兩個男子好俊……”
眾人的目光也都被那兩個男子吸引。
兩人都是紫袍玉帶金梁冠,一人騎白馬,一人騎黑馬。
騎白馬的風流俊逸、朱唇皓齒,雖端坐於馬上,卻莫名有些玩世不恭,彷彿不是在給太子當儐相,而是冶遊踏春。
騎黑馬的則身姿峭拔,肩寬腿長,眉眼深邃,神情冷峻,彷彿寶劍出匣。
隨隨呼吸一窒,渾身的血液似要凝固,隨即意識到那是桓煊。
春條終於回過味來,驚呼一聲,附到隨隨耳邊:“太子殿下的儐相不是咱們家殿下麼?”
隨隨淡淡地“嗯”了一聲,目光落到騎白馬的男子身上。
若是她沒猜錯,那便是大名鼎鼎的豫章王桓明珪了。
這位郡王是今上的侄兒,他父親晉王才華橫溢,音律詩賦書畫無不精通,在先帝朝曾被立為太子,卻執意將太子之位讓給胞弟,從此寄情山水,整天與高僧名道、文人清客談詩論畫。
有其父必有其子,到了他兒子豫章王更是變本加厲,自小便把吟風弄月、走馬章臺當成了正業,是出了名的富貴閒人、風流紈絝。
“那騎白馬的不知道是哪家公子,真是好俊俏的人物……”
春條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打轉,只覺一個似臘月寒冰,另一個如桃花春水,難分伯仲、各擅勝場,一時難以抉擇。
想起自己眼下能坐在這裡觀摩美男子還是託了齊王的福,便道:“依奴婢之見,還是咱們殿下更英偉一些,肩也寬,腰也窄,背脊也挺拔……”
說話間,太子的輅車已行至寧遠侯府的朱門前。
春條心潮澎湃,忍不住揪住隨隨的袖子:“太子殿下要下車了!”
侍從們紛紛勒韁下馬,太子在一個緋袍禮官的攙扶下降車。
眾人等的便是這一刻,一時間所有人凝神屏息,一瞬不瞬地盯著輅車車門。
一身絳紗袍的太子直起身子,露出側臉來。
單看倒也算眉清目秀,儀態端方,但被身旁兩個俊朗不凡的美男子一比,立即相形見絀,無論相貌還是風儀都顯得平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