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於是事情就在這擰住了。
他糾結了兩天,終於翻了陳貴人的牌子。
當了十來年俸祿小偷的陳貴人誠惶誠恐地接駕,她早就把進宮時學過的規矩忘精光了,其他妃嬪接駕都是風儀萬千姿態優美的,只有她一路從陰暗處悄咪咪地溜出來,跪下來時縮成一團,只剩害怕了。
謝徹瞅著挺稀奇:“你抖什麼?朕又不吃人。”
“臣妾怕伺候不周,觸怒聖顏。”
謝徹莞爾,看向旁邊跪著的荷香——就連她身邊的大宮女,都比她沉穩:“扶陳貴人進去吧。”
入了屋子,暖融融的炭火一吹,陳貴人跟木頭似的站在旁邊,無視了荷香頻頻的眼神暗示,對皇上披著的大氅視若無睹。
“坐下吧。”
陳貴人一句指令一個動作,臀部也不敢坐全了,坐得偏偏的。
謝徹納悶:“你在昊貴妃跟前也不這樣。”
“那臣妾把娘娘請過來?”
聽到姜嫻的名字,陳貴人殷切地揚起小臉。
聞言,謝徹一噎。
哪怕他已是大權在握的帝王,也不愛做兩女侍一夫的狂行!陳貴人不知道皇上腦內開車,她只本能地覺得姜嫻在,她就有了底氣。她辦事不周全,規矩忘得七七八八,經常要荷香提點……人貴自知,人不夠機靈,就儘量不到上位者面前瞎晃。
“在陳貴人眼中,朕難道會因為小事責罰於你不成?”謝徹悠嘆了口氣:“這些年,朕待你也相當不薄。”
“聖恩隆重,臣妾惶恐。”
陳貴人眨了眨眼睛,這八個字說得也是相當違心。
在她心中,她能過得好全仰賴姜嫻。
謝徹看著覺得有點不對勁,陳貴人是不大機靈,但要真是這樣的性子,多半進不了宮,便細問下去。陳貴人一愣,臉上露出追憶的神色來,竟也很坦誠地回答了:“臣妾第一回 獨自去御花園賞花時,就被郭小儀逮住尋了個由頭罰跪,疼得臣妾以為自己要一輩子不良於行了……想想還是多禍事,不如乖乖待在昊貴妃身邊。”
聽她說完,謝徹才想起這件事來。
當初的郭貴人責罰一個陳答應,原不是大事,他也沒放心上。
“後來也總有娘娘想方設法的針對臣妾……”
陳貴人囁囁道。
謝徹心下了然,陳貴人感激嫻兒護她周全,然而其實許多不必有的刀劍也是因為嫻兒而落到她手上——無寵無子的低位妃嬪在後宮裡是透明人,頂多因為被內務府刁難而難過些,可皇后賢明,總不會教她們過不下去。
一個小小陳氏,罰她跪掌她嘴要她抄書,也無人為她撐腰,如同蟻螻,入不了豺狼虎豹的眼,更不會視她為對手,欺負她都嫌掉價。
但陳貴人是姜嫻身邊第一得意人,碾死她變成了不可為之事,豺狼虎豹便蠢蠢欲動起來,很想手賤戳她兩可,或藉此來下姜嫻的臉面。
福禍相依。
陳貴人沒想到深一層,她本能地覺得待在姜嫻身邊特別安全,無事不獨自出門,也不想單獨面對皇上。
見狀,謝徹有些心軟,便攤開來和她說:“未承過寵的宮妃晉作貴人就到頭了,如若你想要更進一步,此事便不可逃,”他一頓:“朕要聽你的意見。”
人所思所想,不能超脫於他所受的教育。
謝徹並不想寵幸陳貴人,他看她像看倉惶的小動物,很清新很不做作,但他也很不吃這一款,但嫻兒以前總惦記著晉位,料想她身邊的人也如此。
於是,已許久不去其他妃嬪宮裡的皇帝破格翻了陳貴人的牌子。
邁過這一檻,以後封妃都不是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