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晚膳用下來,靜默無聲,壓抑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最終還是竹瓷接過了空碗,小聲對李羨魚道:「公主,該回去就寢了。」
李羨魚輕點了點頭,從榻沿上起身。
她彎眉對淑妃笑,像是她能聽懂一樣,對她說著:「母妃好好歇息,昭昭改日再來看你。」
李羨魚遣退了所有宮人,只獨自拿了盞蓮花燈,徐徐順著廊廡往前走。
廊上夜風微涼,漸漸剝離了東偏殿裡遺留的情緒,讓李羨魚想起那個玄衣抱劍的少年來。
——臨淵現在還跟在她身後嗎?
李羨魚心底輕輕轉過這個念頭,可等到他的名字都到了齒畔,卻又不敢張口喚出來。
她怕臨淵指責她失約,指責她隱瞞,更怕他如當初的那些宮人們一樣,默不作聲地離開。
她遲疑了許久,直至走到東西偏殿的交界處,自己的寢殿已遙遙在望時,她才終於停下了步子,小心翼翼地喚道。
「臨淵?」
話音未落,身後傳來少年的回應。
「什麼事?」
李羨魚的心快速地跳動了兩下。
她急忙轉過身去,看見夜色裡玄衣抱劍的少年,杏眸微亮。
稍頃,她又低下頭去,小聲道歉:「母妃的事……我不是有意瞞著你。」
「我只是,還沒想好,要如何與你說起。」
她說著,悄悄抬眼,看了眼面前的少年。
臨淵比她高出許多,夜色裡她看不見他面上的神情,只聽他輕輕『嗯』了一聲,分不出喜怒來。
李羨魚的心懸起。
她垂著眼,拿指尖反覆揉著自己的袖緣,許久才輕聲問道:「那,臨淵,你也會走嗎?」
在她的記憶中,披香殿裡分來過許多宮人。
起初的時候,也都信誓旦旦地說會一直跟隨她,絕不會生出背主的心思。
可是,在他們去過東偏殿,見過母妃後,便都想了各種法子,陸續離開了。
所以,披香殿裡的配房才總是住不滿。
她不想再空上一間了,尤其是臨淵的這一間。
臨淵也垂眼看著她。
看著蓮花燈後,低垂著羽睫,絞著袖口,忐忑不安的少女。
稍頃,他垂眼:「我答應過,做你三個月的影衛。」
臨淵反問:「如今才兩日,我為何要走?」
李羨魚微微一愣,抬起眼來。
她有雙過於明淨的眸子,望向人時波光瀲灩,此刻倒映著手中蓮花燈的輝光,更是明若星子。
「你真的不走嗎?」
不待她答話,李羨魚便笑起來,杏眸彎彎,唇畔梨渦清淺:「那我明日再請你吃胡餅吧。」
她說著左右看了看,見自己身邊沒有其他的東西,便將手裡的蓮花燈遞過來:「這個也送你。」
臨淵其實並不想要。
這盞蓮花燈過於繁複,還偏偏是最嬌嫩的粉色,底下還繫著一隻圓滾滾的白兔掛墜。李羨魚提著玲瓏可愛,但是由他拿著,總覺得說不出的怪異。
然他方沉默稍頃,李羨魚瀲灩的杏花眸裡便湧出失落的神色。
她小聲:「臨淵,你還在生氣嗎?」
臨淵默了默,將那盞蓮花燈拿過來,淡淡垂下視線。
「沒有。」
李羨魚這才重新展眉笑起來,帶著他一路往寢殿的方向走。
夜路迢迢,四面寂靜得像是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素來多話的少女難得地安靜了一陣,終於還是輕聲開口:「臨淵,你若是有什麼想問我,便問吧。」
她緊接著又補充道:「我絕不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