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房裡有浴桶可以沐浴,我待會再讓月見選幾套乾淨的衣裳送來,你先穿著,等明日裡去影衛署上完名,再換他們的服制不遲——」
回到自己的披香殿裡,李羨魚便將殿外謹言慎行的規矩忘到了一旁,想到什麼,便也說起什麼。不知不覺間,倒也說了這許多。
而臨淵始終跟在她身後三步遠處,只沉默地聽著,並未出言打斷她。
直至她止住了話茬,臨淵方淡淡應道:「好。」
月見遠遠瞧著,悄悄拿胳膊肘搗了搗身旁的竹瓷,咬著她的耳朵小聲道:「看著是個不好相與的主呢。」
「豈止是不好相與。」竹瓷想起白日裡的事來,語聲有些發抖:「你可知道,方才在宮外……」
她語聲方起,卻陡然對上少年寒涼的視線。
隔著深濃夜色,一直沉默著跟在李羨魚身後的少年不知何時轉首看來。
他的眼眸濃黑,眸光卻銳利如出鞘的白刃,寒意涔涔,鋒銳迫人。
只是短暫的一眼,竹瓷的臉色便已白透。
她本就膽小,此刻更是立時縮到月見的身後去,抓著她的衣袖瑟瑟發抖,再不敢吱聲。
李羨魚從宮娥處取了盞蓮花風燈,帶著臨淵走到西偏殿裡,宮人們居住的地方。
她站在偏殿中央四四方方的天井裡,將三面最好的配房指給他看。
「這裡離小廚房近,每日用膳最是方便。」
「這裡離水房近,每日裡去取水,來回都不用花上一炷香的功夫。」
「這裡離庫房近,若是從裡頭領了一大堆東西,不用走太遠,幾步便到自己的住處。」
臨淵的視線,卻落在西偏殿對側,另一座寂靜的偏殿中。
他問:「那裡可有配房?」
李羨魚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微微一愣。
「有……」她的羽睫輕扇了扇,杏花眸裡流轉過一縷遲疑:「不過東偏殿裡,一般是不讓住人的。」
臨淵沒有為難她。
只略一頷首,便重新往前走去。
他順著廊廡走到盡頭,終於看見,朱紅色的宮牆下,一間配房隱在樹影深處。
許是過於偏僻的緣故,周遭寂靜,了無人聲。
「這間便好。」他道。
「有點太偏僻了些。不過,你喜歡便好。」李羨魚彎眉,抬手推開了槅扇。
宮人們所居住的配房並不大,裡頭的擺設也簡單。
外間不過一桌兩椅,一個看起來半新不舊的櫥櫃。
一道隔斷後的內間則是素日裡宮人們起居的地方,放著木榻,浴桶等等物件。
李羨魚略微轉了一圈,忖了忖道:「可能有些簡陋。」
「你若是還缺些什麼,我便讓月見去庫房裡找找。」
「這樣便好。」臨淵出言拒絕。
他並不覺得有何不妥。
對他而言,如今的擺設已經足夠,甚至,還有些多餘。
許是在明月夜中養成的本能,他並不習慣在物件繁雜的地方入眠。
畢竟每一件雜物後,都能藏一個致命的殺機。
李羨魚只當是他不好開口,於是輕眨了眨眼:「那我先回寢殿了。你若是住著住著,覺得要添置什麼了,直接與月見她們說便好。」
臨淵道:「好。」
李羨魚便不再叨擾他,退出了配房,獨自順著來時的路,往自己的寢殿裡走。
一路上,丹桂飄香,夜風清涼。
李羨魚有些入神地想著白日的事。
每一樁,每一件,都是這樣的驚心動魄,是她往日裡在宮裡從未見過,甚至連想,都從未想到的。
但是其中,最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