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繡棚接過去,自己先起了一針,又遞給他:「像這樣拿著針,從這裡穿進去,再看著描好的花樣子穿過來,便不會繡歪……」
她輕聲細語地說著,卻見少年手持針線,一道紅線一拉,直接從魚頭橫到了魚尾。
李羨魚一愣,又道:「這樣,這樣也不太對。」
她又將繡棚接過去,將方才那針退回來,又將繡棚再次遞給他:「是這樣,一點點地描過去,幅度要輕,要小,這樣魚的鱗片才能繡的細密好看。」
臨淵重新將繡棚接過,提針再繡。
稍頃,寢殿內便又響起了李羨魚的語聲:「不是這般——」
臨淵略忖了忖,艱難再繡。
李羨魚也為難道:「也不是這般……」
幾個來回後,臨淵掌心發汗,手中的繡花針終於一偏,紮上自己的指尖。
一滴鮮血自指尖冒出,殷紅如珠。
臨淵淡看一眼,見不曾弄汙繡布,便隨意取了布巾揩去。
李羨魚『嘶』了聲,想起自己方學刺繡時的情形來。
那時候她年歲尚小,又嬌氣愛哭,被銀針扎一下,可是要掉眼淚的。
而臨淵的動作比她更重,扎得肯定比她還要疼上許多。
「臨淵,你等等。」
她匆匆起身,小跑到妝奩前,從裡頭翻出只白底青花的盒子來。
「這是白玉膏,敷上便不疼了。」
李羨魚想伸手接過他手裡的繡棚,將白玉膏給他。臨淵卻錯身,避開了她的手。
他只是平靜道:「不必。」
在明月夜中,即便是刀斧加身,血流遍地,亦不過草草包紮,便要重新提劍上陣。
如今不過是一個針眼,對他而言,並無什麼要緊。
亦並不覺得疼痛。
他淡淡垂眼,繼續往繡布上落針。
李羨魚遲疑一下,勉強在他身畔坐下:「那你小心些……」
話音未落,少年便又扎到了自己的指尖。
李羨魚的語聲頓住,輕輕往裡抽了口冷氣。
臨淵卻仍不在意,只是隨手拿起身側的布巾揩去。
李羨魚秀眉輕蹙,輕聲與他商量:「臨淵,要不,還是我來繡吧。」
她伸手想去接繡棚,臨淵卻仍道:「不用。」
他答應過李羨魚,給她繡個荷包,便不會輕易反悔。
而說話間,銀針又是一偏。
臨淵並不在意,照例去取布巾。
李羨魚卻終於看不過眼去。
她抿唇站起身來,將他手裡拿著的繡棚搶過去,背到身後。
她小聲道:「臨淵,你別繡了。」
「我不想要荷包了。下次,你送我別的吧。」
他比最笨的小宮娥還要笨。
五針裡要扎自己兩下。一整個荷包繡下來,不知道要將自己的指尖紮成個什麼樣子。
臨淵只是抬目看向她,稍頃,下了結論。
「公主想要。」
李羨魚臉頰微紅,卻不肯將繡樣還給他。
她是想要這個荷包。
但如果這個荷包要臨淵這般來繡,她便不想要了。
於是她輕輕轉開了話茬:「我要睡了。臨淵你也早些歇息。」
她說著,迴轉過身去,步履匆匆地回到了榻上。
為了防止臨淵來拿,還將繡樣從繡棚裡取下來,小心翼翼地壓到自己的枕頭底下。
她想,等過上幾日,等臨淵忘了這件事,她便悄悄將臨淵畫的花樣子給繡出來,裁成荷包,應當,應當也算是臨淵送給她的吧。
她這般想著,秀眉微展,於錦被中輕輕闔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