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淵『嗯』了聲,將袖口從她掌心抽出,足尖踏上水面,身子隨之騰起。
他於空中俯身,修長的手指伸進水裡,再抬起時,李羨魚又看見紅魚漂亮的魚尾隨之一閃。
李羨魚輕愣,而少年已踏水回到她身畔,將闔攏的掌心展開一線。
裡頭便是那條撲騰的紅魚。
「公主想如何處置?」
李羨魚杏眸微亮。
她將糖罐倒過來,將裡頭的松子糖盡數倒進御河裡,又往裡打了滿滿一罐子河水,示意臨淵將魚放進去。
「它弄翻了我的葉子船——」
李羨魚的神情十分嚴肅,就在臨淵以為她下一句,便是要將這條紅魚烤來吃了的時候,她認真道:「我要將它帶回披香殿去,關到披香殿的水缸裡,讓它哪也去不了。」
彷彿這樣,對她而言,便是最嚴苛的懲罰了。
臨淵失笑。
他以布巾拭去指尖殘餘的水跡,問道:「那我們現在回去?」
李羨魚點了點頭,捧著罐子裡的紅魚,隨著他往披香殿的方向走去。
夜路迢迢,天上的明月倒映在她懷中的水罐中,投下一輪小小的月色,又在紅魚的遊弋下,碎成不斷晃動的亮片。
李羨魚在這樣明亮的月色下,徐徐停下步伐,輕聲問身旁的少年。
「臨淵,如果有一天,我們分開了,你還會記得我嗎?」
臨淵側首看她。
他覺得現在說這些,有些為時過早。
畢竟離三個月的期限,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但李羨魚那樣望著他,像是執意想知道,他便如實答道:「我的記性很好。」
李羨魚羽睫輕閃。
她慢慢點了點頭,又小聲問道:「那你,還會回來找我玩嗎?」
臨淵頓住步伐。
他沒想過這個問題。
四面靜默下來,唯有紅魚仍然努力地在糖罐裡遊動。那條漂亮的魚尾撥開漣漪,散出細微的水聲。
月色皎皎,少年扭過頭去,低聲道:「也許。」
作者有話說:
第32章
披香殿裡的日子過得很快。
彷彿李羨魚剛把御湖裡撈起的紅魚養在水缸中, 便已到了去東宮赴宴的日子。
方用過午膳, 李羨魚便早早開始準備。
她依著錦書裡姜家妹妹的內斂怯弱的性子,給自己尋了一件格外素淨的月白色繡玉蘭上裳, 底下壓著件湘妃紫的百水裙, 臂彎間挽藕色披帛,發上戴幾支樣式簡單的和田玉簪子。
至於面上的妝容倒不大要緊,李羨魚原本也沒指望著依靠脂粉將自己徹底扮作另一個人。
她有更簡單的方式。
一頂幕離被她戴在頭頂上, 格外厚密的白紗重重垂下, 讓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朦朧起來。
李羨魚站在銅鏡前, 都有些看不清自己的模樣,只好挪步往前, 離近了些近。
就當她將要碰到銅鏡鏡面的時候,終於望見銅鏡裡多出一道頎長身影。
李羨魚將幕離的垂紗掀起, 回身望去。
金雀屏風前, 少年卓然而立。
往日高束的墨發今日盡數攏在玉冠中,玄色武袍換成了墨藍色的劍袖錦袍, 銀色絲線繡成的流雲紋盤亙環繞,在秋陽下漾出冰冷流光,更襯得少年腰身挺拔,輪廓冷峻,如同一柄鑲有龍紋的佩劍,尊貴,鋒利,透著銳利而霜寒的光。
李羨魚握著幕離的素手頓住。
她輕輕,慢慢地往回抽了口氣, 有些出神地想, 要是宴席上真有臨淵的親人, 即便是隔著幾丈遠,應當也能一眼認出他。
臨淵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