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李羨魚抱起,讓她伏在他的肩上, 抬手撫著她的脊背。
風雪聲中, 他語聲低啞地喚她:「公主。」
李羨魚將胸腔裡的雪風都咳出來, 勉力從他的懷中抬眼,看向他面上尚在滴落的鮮血。
臨淵察覺到李羨魚的視線。
他壓抑著胸腔內翻湧的血氣,以手背拭去唇角的血跡,語聲微啞地應道:「無事。」
雪山上的風聲呼嘯而過,瑩冷的碎雪落在李羨魚面上,令她原本尚在朦朧的神志漸漸清醒。
羌無在香裡用的藥似乎已經過了藥效,她的身上重新有了知覺。
但隨之而來的感觸便是冷。
滲入四肢百骸的冷。
她渾身的衣裳都被雪水浸透,冰殼似地緊貼在身上。風刀刮過,冷得令人齒關打顫。
李羨魚攏著身上沾滿雪沫的狐裘蜷縮著成一團,在臨淵的懷中顫抖著舉目四顧。
她先是看見身後足有數尺深的雪坑。
應當是他們方才被掩埋的地方。
而其餘三面,皆是白茫茫的雪野。
來時還能見到的幾株雪松也似是被濤濤雪浪連根捲走,低矮的植株們紛紛被大雪掩埋。
冬日的和卓雪山上,顯出一片令人絕望的哀白。
李羨魚用發抖的指尖輕握住他的手臂,急促地問他:「臨淵,其他人呢?皇兄,皇姐,還有禮部的郎官們。他們都去了哪裡?」
臨淵低咳了聲,對她道:「方才雪崩之時,眾人皆被衝散。此刻,應當分散在和卓雪山各處。」
他以劍撐地,從雪地上重新起身,又將手遞給她,對李羨魚道:「臣帶公主去找他們。」
李羨魚點頭。
她抬起指尖,搭上他的掌心,在他的攙扶下,掙扎著起身。
艱難地跟著他向前。
大雪彌天,霜刀刮面。
少年衣袍濕透,墨發沾雪。
他緊握著她的手,帶著她在漫漫雪野中跋涉。
夜色愈濃,近乎看不清足下的道路。
風雪更急,在夜空中盤旋呼嘯,掩去他們走過的足跡。
安寧神聖的和卓雪山,終是在此刻顯出了它危險而致命的一面。
漫天飛雪,遍地鋪白。
彷彿目光所至,都是一樣的景象。
李羨魚不知他們在雪中跋涉了多久。
也不知是否走對了方向。
她只是跟在臨淵身後,一腳深一腳淺地在雪中行走。
她穿著的麂皮小靴已經濕透,灌進來的雪沫融化成了冰水,凍得她的足心生疼,又漸漸僵木到沒有知覺。
每一步都邁得艱難。
在踉蹌邁過一個雪坑後,李羨魚終是支撐不住,重新跪坐在地上。
李羨魚知道,她再也走不動了。
一步也挪不動了。
她低垂著眼睫,呼吸紊亂而急促,冰冷的雪風被她吸進來,凍得五臟六腑都生疼。
臨淵回過身來,想要將她扶起。
他指尖的溫度傳來,李羨魚半垂的羽睫隨之一顫。
繼而,她卻緩緩將指尖垂落,輕輕鬆開了與他相握的手。
臨淵驀地抬眼看向她。
見眼前的少女跪俯在潔白的雪地上,落在她睫毛上的雪融化成清水,安靜地落在他的手背。
她輕輕出聲:「臨淵,你將我留在這吧。」
風聲呼嘯,臨淵沒有作答。
他薄唇緊抿,一言不發地俯下身來,要重新將她扶起。
他的指尖觸及李羨魚的小臂。
坐在地上的少女隨之輕輕抬起眼睫望向他。
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