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頊低著頭,卻梗著脖子。
他當然知道太皇太后的意思,顯然是為了自己好,希望自己和王安石適當的切割,以此平息輿論,緩解矛盾。
但現在他不想低頭。
“群臣之中,只有王安石能橫身為國家當事啊!”
趙頊並不領情。
曹太皇太后和高太后有些無奈。
這時候站在太皇太后以及高太后身後的趙顥開口了:“太皇太后的話,是至理,說得對極了,陛下不可不深思啊!”
趙顥不說話還好,他一說話,趙頊心中的怒火便不可抑制的爆發出來,他大聲喝道:“是我在敗壞天下嗎,你行你上啊!”
趙顥頓時就被嚇哭了:“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曹太皇太后和高太后的臉色也變得慘白起來。
‘你行你上’這樣的話,普通人說說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但皇帝對享有皇位繼承權的宗室貴族說,簡直就是惡毒的詛咒了。
太宗皇帝曾經對太祖皇帝的長子德昭說過類似的話,德昭回去就自殺了。
曹太皇太后帶著高太后以及岐王趙顥倉皇而逃。
只留下趙頊在寢宮內默默地垂淚。
他感覺委屈極了。
天下間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理解他的嗎?
商賈們反對趙頊並不吃驚,因為侵害的是他們的利益嘛;
言官們反對,趙頊也並不覺得吃驚,因為風聞奏事是他們的本職工作嘛;
蘇頌和張方平反對讓趙頊壓力倍增,他們一向屬於變法的中立派,甚至是靠近變法派的,在歐陽辯在丁憂之前,他們其實算是支援變法的;
而韓琦如此激烈的反對則是讓趙頊有些吃驚,這位分量最高的老臣的反對,似乎揭示了裡面似乎真的有很大的問題;
重重壓力不斷地積累,直到皇族內部的施壓,讓趙頊徹底的爆發了。
黃懷義有些猶豫,不太想進入寢宮之中,因為生怕看到了趙頊最軟弱的一面,然後被滅口,但身為趙頊的身邊人,這時候他必須出現。
黃懷義進入寢宮內,趙頊坐在床邊默默地垂淚。
黃懷義道:“陛下……”
趙頊抬起頭來,看起來有些恍惚:“大伴?”
黃懷義忍不住眼眶微微溼潤:“官家,您莫想太多,早些安歇,明日起來,又是新的一天。”
趙頊點點頭沒有說話,但還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黃懷義感覺有些不對勁,趙頊突然說話了,把黃懷義嚇了一跳。
“大伴,你說,這次朕是不是錯了?”
趙頊幽幽道。
黃懷義搖搖頭:“陛下是為了天下,又不是為了自己,變法之事,歷來有得益者,便有利益受損者,得益者會誇讚陛下,利益受損者則是反對改變,這又有什麼奇怪的。”
趙頊嘆息一聲:“你說的有道理,但這一次反對的人太多了,恐怕朕真的錯了。”
黃懷義不敢附和趙頊,只是含糊其辭。
趙頊站了起來,光著腳在地板上走動,黃懷義驚道:“陛下,地板冷,小心著涼!”
趙頊呵呵一笑:“傳聞仁宗皇帝總喜歡赤著腳行走,果真是挺舒服的。”
黃懷義有些心驚,陛下這言行好像有點問題啊,是氣急攻心亂了神志麼?
老趙家可是有這傳統的,仁宗、英宗都有類似神志不清的情況。
趙頊來回走了幾趟,似乎漸漸冷靜了下來,回過頭問道:“季默的丁憂之期還有多久?”
黃懷義悄悄算了一下:“文忠公在三月前舉行過小祥之祭,小祥之祭在第十三月舉行也就是說,歐陽大人已經丁憂十五個月。
接下來會在在第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