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的長篇大論讓趙頊不知道該怎麼反駁,而且王安石所說也的確很對,尤其那一句【如今臣等要為陛下之雄心壯志而努力,而陛下卻姑息他們、聽從他們……】,這句話如同大錘一般敲打在他的心上,讓他一下子無話可說。
是啊,王安石為什麼這麼拼命,不顧一切站在百官的對立面,難道是為了自己麼,王安石自己清廉無比,對什麼財富享受之類全不在意,所為之事僅僅是為了理想,他自己又有什麼立場去勸說王安石呢?
趙頊沉默了半晌道:“那愛卿便酌情處理便是。”
王安石卻是毫不退讓道:“陛下,李常哪裡呢?”
趙頊很是頭痛,拗相公果然不愧是拗相公。
趙頊無奈道:“……要不,朕就留中好了,李常是畢竟是御史,不好隨意處置。”
王安石嘆息道:“李常不過是他們拿來探路的旗子罷了,若是陛下猶豫不決,他們下一波更是要咄咄逼人了。”
趙頊無奈,只能點頭道:“那便讓李常去州縣吧。”
王安石這才露出笑容:“陛下英明。”
王安石離去,趙頊沉默了許久,黃懷義過來道:“陛下,該用膳了。”
趙頊長嘆了一聲:“大伴,你說,做點事情怎麼就這麼難呢?”
黃懷義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愣了一下道:“或許是人的問題吧?”
趙頊原本沒想著從黃懷義這裡得到答案,黃懷義這麼一說,反倒讓他一愣:“人的問題?”
黃懷義點點頭:“對,奴婢也不知道對不對,但奴婢從仁宗初年進宮到現在,在宮裡面幾十年的時間,也見過諸多的宰執大臣,有銳意進取的,也有安於現狀的,有嘔心瀝血的,也有尸位素餐的,各種各樣的臣工都有。
這些奴婢不敢過多評論,但就做事來說,奴婢最佩服的其實是歐陽秘書監。”
趙頊感興趣道:“你說說看。”
黃懷義笑道:“歐陽大人嘉佑二年踏入官場到現在,做過的大事很多,但論難度,莫過於變法。
這幾年來,已經成功的變法,比如說清丈田畝、均輸法、免役法,全部都是歐陽大人親自主持的。
清丈田畝一事雖然後面有些變故,其實陛下也知道是怎麼回事,歐陽大人被迫去職,但臨走前的一番安排,終究是讓清丈田畝之事徹底完成了,這難道不是他的功勞嗎?”
趙頊肯定地點點頭:“雖說季默是做了妥協,但這毫無疑問,正是因為季默的妥協,讓清丈田畝一事最終成功,所以,功勞還是季默的!”
黃懷義受到了鼓勵:“至於均輸法、免役法,雖然說是王師傅主導,但具體變法條文都是脫胎於歐陽大人一開始醞釀的稅法改制的內容,而且制定的具體人員還全部都是當初的工作小組。
關鍵是,在具體實施的過程中,還是歐陽大人回來主持的,歐陽大人一系列的舉措,不僅將均輸法全部都落實了,形成了一套利國利民的制度,又將農戶從繁重的稅賦之中解放了出來。
老奴雖然是個閹人,但生平佩服的人不多,歐陽大人就是我最為佩服的人之一。
均輸法、免役法,那都是一刀一刀都割在地方豪強的身上,一般這樣的事情,沒有不出問題的,但在歐陽大人這裡,嘖嘖,還真讓他給幹成了,還一副舉重若輕的模樣,這就不得不讓人欽佩了!”
趙頊仔細回顧了歐陽辯的各種措施,還真的步步都踩在點子上,屢屢令人拍案叫絕。
他再想一想王安石的那些粗暴的做法,忍不住腦袋又痛了起來。
他嘆息了一聲:“季默還要好久才能夠出仕呢!”
他頗有些意興闌珊。
王安石做事粗糙,但現在還真得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