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四月英宗患病以來,病情時好時壞,言語失常,行為乖錯。
據說新皇往往觸怒太后,太后越來越不能忍受,再加上太監任守忠在旁挑撥離間,漸漸就有了廢立的想法。
歐陽修時常憂心不已。
歐陽辯心中卻很平靜。
對於這種情況,他是知道結果的,所以並不覺得糟心,反而有些閒看庭前花開的閒適感。
他們愛鬧就讓他們鬧去唄。
反正就英宗在位期間,也做不了什麼事情。
英宗執政的時間只有四年,剛上來精神不太正常,和太后鬧得很不愉快,等精神正常了,他又要鬧什麼濮儀之議。
好吧,等濮儀之議鬧過了,他也就到了入土的時候了。
歐陽辯打算急流勇退了。
最近幾年這汴京城是不太好呆了,不如去地方好了,去地方苟幾年,等神宗上位了,到時候再回來也行。
這什麼二宮之爭、濮儀之議,在他看起來都是在瞎胡鬧。
現在國家雖然富裕了,但強敵就在旁窺測,他們還好意思爭這些有的沒的。
尤其是這什麼濮儀之議,歐陽辯覺得自己若是留在汴京,非得跟自家老子打得不可開交不可。
歐陽修是皇考派的骨幹,而歐陽辯卻對這事看不過眼,屆時站在了皇伯一派,到時候父子倆肯定要掐起來的。
所謂濮儀之議就是趙曙怎麼稱呼他已故父親趙允讓的爭議。
皇伯派以司馬光為首,認為趙曙法理上是趙禎的兒子,那麼對於親生父親趙允讓只能稱呼為皇伯,而不能稱為皇考,如果稱為皇考,那將趙禎置於何地?
而皇考派則是歐陽修韓琦等人為主,他們認為親生的就是親生的,趙曙既然當了皇帝,那麼他的親生父親成為皇考有什麼問題呢?
如果在以前,歐陽辯對於這等爭議只會一笑置之,但想起了剛剛故去的趙禎,歐陽辯就很難坦然面對這樣的事情。
如果他留在汴京,以他的脾性,面對英宗韓琦等人,估計是忍不住要發言的。
所以歐陽辯打算申請外任,但這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首先歐陽修就不太同意。
“和尚啊,你看,現在朝廷多事,爹也走不開,原本爹是想著這幾年就退休的。
但現在這種情況,爹還不能走,你看,爹老了,也不知道有多少時日了,你還是陪著爹吧,能陪一天是一天。”
歐陽修有些悲傷。
歐陽修所說的退休的事情,其實早在嘉祐四年,歐陽修擔任翰林學士的時候,就曾與韓絳、吳奎、王珪同值玉堂,那時公務清閒,文酒相歡,大家相約五十八歲致仕歸田,韓絳還特意將這一約定寫在玉堂的廊柱之上。
但目前這種狀況,當時的約定看來是無從履踐了。
儘管歐陽修常常自謙身為宰臣無補於朝廷,可是,適逢仁宗仙逝,英宗患病,兩宮不和,正是國運艱難之際,他又豈能輕易言退?
他自感時日已經不多了,但他有不能離開朝堂,也不想他最心愛的么兒離開他的視線,他生怕這一離別就是永別。
歐陽辯看著歐陽修眼裡的不捨,勉強笑道:“好,那我不走了。”
歐陽修露出燦爛的微笑。
說來也是,歐陽修也活不了多久了。
不能走,那就只能老老實實的呆在汴京。
歐陽辯每日打卡上班,看那個不爽,就遞個奏摺彈劾一下。
這是他的職責,如果不彈劾他人就是他的失責。
不過歐陽辯的彈劾歷來有理有據,說你貪汙就是真貪汙,說你瀆職就是真瀆職,從不靠什麼風聞奏事。
以至於每個月都有因為歐陽辯彈劾而下臺的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