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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沈留夷道:“你自行回宗門。”
說罷便轉身向沙磧中走去。
沈留夷下意識地追出兩步,躊躇著道:“神君不回去麼?”
謝爻停住腳步,轉身道:“我有別的事。”
沈留夷不敢多問,行禮恭送他走遠,這才乘上飛舟往重玄的方向飛去。
正是日落時分,餘暉將沙磧染成一片金紅的海洋,沙礫在陽光裡閃著光,猶如粼粼波光。
謝爻御劍在廣袤無垠的沙海上飛行,茫然地搜尋著什麼,聽完沈留夷的話,他的神魂便似抽離了軀殼,他滿心只剩下一個念頭:嫣兒還活著,她回來了。
她曾經離他那麼近,簡直觸手可及,他本該認出她來的,第一次見到那凡人少女,第一次見到偃師宗主,他都莫名感到熟悉,但他不敢相信。
心魔慢慢攀上他的後背,纖細的手指慢慢勒住他的脖頸,在他耳畔發出滿是惡意的呢喃:“找到我以後,你打算怎麼辦?你敢面對我麼?還是再殺我一次?”
她的十指越收越緊,那種緩慢窒息的感覺又攫住了他,他感到自己身在一個深不見底的寒潭中,不斷地往下沉。
他不知道自己找到了嫣兒之後該怎麼辦,他只知道自己必須找到她。
就在這時,他看到遠處似有什麼在閃著光,他催動靈力,如一陣風般飛到近前。
那是一艘銀白的飛舟,比重玄的戰船要小得多,只能容納百人左右。他認出這是夏侯儼的法器,甲板上有個鬚髮皓白的紫袍道人,他雙目緊闔盤膝二座,膝上放著一隻金色羅盤。
謝爻認出那是七星宗的韓長老,他這方羅盤號稱清微界首屈一指,據說沒有他尋不到的迷陣。
飛舟附近的沙地斑駁一片,他定睛一看,是散落一地的屍骸,大部分屍骸都被什麼啃咬過,有的幾乎只剩下一具白骨,他依稀辨認出幾個宗門的弟子道服,其中當然也有重玄。
有幾具屍骸明顯要完整得多,衣飾也不同於一般修士,謝爻掃了一眼,好幾個都是熟面孔。
夏侯儼亦在其中。他仰面躺在沙地上,雙眼圓睜,喉間一道乾淨利落的劍傷。
他一飛近便感覺到了陣法殘餘的靈力,從靈力的波動上,他判斷出那是神機鬼藏陣,幾大宗門的陣法高手聯手佈下這樣的殺陣,用來對付誰不言而喻。
謝爻舉目四望,這裡沒有冷嫣,沒有她的屍首。
她還活著,這念頭像是一粒小石子投入水中,在他心裡泛起一圈圈的漣漪。
謝爻定了定神,落到師兄身旁,收了劍,用手將他的眼睛合上,然後從乾坤袋中取出聚魂瓶,開始搜魂。
然而夏侯儼的魂魄已消散得無影無蹤,非但是夏侯儼的,謝爻試了又試,聚不起任何一個魂魄,這片沙地上四五十人,無一留下魂魄。
所有人的魂魄同時消失,這很不尋常。
他閉上眼睛,放出神識將這片區域搜尋了一遍,終於在捕捉到了一絲微不可察的靈力波動,也是陣法的殘餘,不過不同於神機鬼藏陣,這種陣法卻要高明得多,也隱秘得多。
能布出這種陣法的人,他所知道的只有一人,但不可能是那個人,因為他早在五百年前便已死了。
謝爻靜靜地感受著這縷細微的靈力,想要說服自己,然而卻從中感到一種熟悉的氣息。
這縷靈力很快也消散在天地間,彷彿從未存在過。
可是他騙不了自己,郗雲陽昨夜就在此地,佈下了一個誅邪陣。
師父臨死前不久將這種陣法傳給了他,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誅邪陣的威力,沒有人能逃脫,無論活人還是死人。
陣中的一切都會隨著陣法消散,就如一陣風逝去,留下的唯一痕跡便是這縷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