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要以凡鳥之心揣度鳳凰?你豈不肯睜開眼睛,看看伏櫪老驥的志向與足下之路?
卻是個彼此都心知肚明的軟釘子。
而聽在其它嬪妃耳中,便察覺出詩的意境轉的有些不協調了。
後半句「搖羽望蜃樓」,又是在諷刺庸碌飛禽,空空擺著羽翅去追尋海市蜃樓般的目標。
這句該雲舒窈答了。她脾性溫婉,也讀過詩書,此時接得也快:
「曳尾為樂鄉。」
曳尾於灘塗之中,亦是《莊子》典,意在自得其樂。與上聯卻是反過來的。有人追逐著遙不可及的目標,也有人甘於在泥水裡自由遊弋。
雲婕妤想來是藉此,表一個安分守己、不爭之心。
她素來也是低調的。而後半句仍是息事寧人的風格:「況今良友坐——」
將在座的妃嬪捧為「良友」,又將詩的主題轉回了席上。
可惜,顧婕妤默然片刻,接的卻是:「憶夕郎君傍。」
這一轉再轉,頓時從感嘆良師益友相陪,而沉湎入了自己的思緒。昔日郎君相陪,濃情蜜意。再聯想到如今的寂寞彷徨,用意豈不明顯麼!
越荷心道,看來,寧妃是找顧盼談過了,詩裡的確有一股後悔求和之意。
而後半句便更加直白:「泣涕一時羞——」
不少妃嬪聽在心裡,卻覺得惱,你要求和,何必來壞聯句呢!難不成後面的都要接你的小女兒情麼!
再說了,宮裡得寵的永遠那麼幾個,難不成人人都要閨怨?
便見沈婕妤應答道:「開靨幾曾宕。」雖也隱忍,到底由哭轉笑。
她算是組織者,下一句立即又轉回宴上:
「酒酣投玉箸——」
原來此前種種心緒,不過是醉後一時傷懷。而今酒意愈弄,忍不住丟擲手中的玉箸,起了狂態。沈婕妤的詩句不算絕妙,但轉場的確很靈。
接下來便是聶軻,她是不善詩詞的,凝神想了片刻,兩句一齊出了:
「江湧罷低昂。拾袖紅綃碎——」
眾人都笑了,也聽得出來聶軻是在用典,只是用得實在不妙,好在意境較為雄渾、疏朗。
她作詩時應是聯絡了自身,既然醉了麼,那便舞劍麼!
於是,便取了杜甫贊公孫大娘的一句「罷如江海收凝光」的意境。正巧旁邊也有太液湖,勉強算個「江」。看似是寫景,實則是以寫景喻劍舞了。
後半句便是直接摹寫,盡興舞劍後,拾起袖子一看,紅綃都弄碎了。
有人樂道:「江湧開闊,紅綃又是柔中帶剛,真是好句。」
聶軻赧然:「謬讚。我實在不擅詩詞之道。」
她方才飲了酒,面上有些紅意。卻是剛烈中的嫵媚,使人想起她當年身著紅衣,舉劍一舞。
「接下來便該是金貴姬了!」又有人拍手笑道,「貴姬方才謄錄辛苦,但也總攬了全詩。不知此時有什麼高論?咦,貴姬——」
目光俱都轉向金羽,卻見她的臉色發白,手腳僵硬,額上已生出了細細的汗!不由愕然。
若有人此時去她背後看,便會見到,這金貴姬,竟連頸子後的衣料都已遭冷汗打濕!
金羽在宴前才自我安慰了一通,覺得聯句簡單,可以胡亂支應。
然而被指派做了謄錄之職,負責謄寫眾妃的詩。她是越寫越慌亂,塗塗抹抹了半晌。
為何會這樣困難!那些詩詞論起來好像淺近,可是她們用的是哪個典故?具體落在紙上又該是哪個字?金羽不斷擦汗,寫了又塗改,對面的薛婉儀卻一派從容,運筆如飛。
她把「嬌花」又改成「焦花」,拼命想著「鵷雛」怎麼寫……
而隨著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