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人的身影徹底消失,霍嫵終於忍不住猛地起身,扶著額頭,匆匆入內室乾嘔不至。薛修媛心下關切,正欲隨去,腦中忽而閃出一個念頭:
方才霍嫵那番「鳩佔鵲巢」之語,恐怕並不是對著越荷,而是想起了一貫與她敵對的小李貴妃玉河吧……李氏姐妹都封了貴妃,且李玉河入宮便狠壓了所有人一頭,難怪霍嫵不樂……
只不知金嬪她有什麼煩惱之處?臉色竟那般差勁。
念頭越扯越遠了。薛修媛搖了搖頭,起身步入內室,暗自祈禱上天讓宜貴嬪少遭些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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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兒是歇的不好麼?怎麼臉色這樣差。」
越荷與仙兒相對而坐,見仙兒緩緩飲了一盞仙居碧綠,方問道。
仙兒含笑搖頭:「哪有呢,只是吹了些風罷了。」又道:
「倒是軻姊沒歇好。她昨兒晚上嚷著要喝茶,我實在攔不住。結果鬧得半宿沒睡著,現下還在補眠。好在永和宮沒主位,最愛鬧事的汪順媛又在禁足中,也沒人擾她,極清閒自在。」
「難怪仙兒是獨身來了。」越荷笑道,「仙兒愛飲仙居碧綠——都佔一個『仙』字,實是巧了。」又想起皇帝因蘇合真將蘇合香改為清夏香的舊例,不由微微出神。
仙兒聞言,卻是有些怔了,旋即笑道:「是了,是巧——我頂不耐煩大家管我叫金羽的,最好都如你一般,稱金仙兒才好。」又言:「這『羽』字本是——本是一個道士取的名兒,說此女命裡終究與道家有緣。可嘆我一個宮嬪,難不成還能修道去麼?」
語罷,兩人俱是一笑。只是金仙兒的笑中略含一絲苦澀。
聽她又道:「今日我來,是想與姐姐說些體己話——楚美人之事已在宮中傳開,雖你我都清楚非你之過,然她此時必然委屈,你若去見她,若氣頭上吵嘴,反而不美。」
「聽聞慧婕妤是個極美麗剔透之人,必會好生寬慰堂妹。故以仙兒淺見,姐姐不妨晚些再去看楚美人,免得鬧出什麼來,彼此都難受,也不值得。」
越荷微微一笑:「難為你這樣為我著想,我原也是這個意思。她們堂姐妹想必正在說話,去了也是乾等著。仙兒,叫你費心了。」——且她並不覺得阿椒是此小肚雞腸之人。
二人相交,貴在互信。雖她應了傅卿玉之請,日後必然和阿椒多有來往,但亦不至於每次出了一點小事便上趕著噓寒問暖,那樣才會使彼此的關係更脆弱不穩。不過這些卻沒必要攤開講。
又聽金仙兒盈盈道:「我自是願為姐姐費心的。姐姐領情便好,否則仙兒就是枉做惡人了。若姐姐真心疼我,今後,也請姐姐為仙兒費心一二,可好?」言下之意,已極清楚。
金仙兒本非爭強好勝之人,然她既代表鎮國公府入宮,便撐著家族的臉面,絕不好任人揉捏。她外表雖柔弱,內裡卻是剛毅之人,自有主見。
現今宮中除了避世的蘇貴妃、慧婕妤等,勢大的無非便是李貴妃與宜貴嬪兩派。原本,仙兒是欲靠向李貴妃的,然而……
入宮以來,金仙兒愈發感到,李、霍兩家之間的仇怨背後,似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掌控。考慮到霍家是當今天子親手扶植,又急吼吼和李家在軍中爭權,一切就顯得很可疑了。
儘管鎮國公府素與成國公府交好,然而家中已無兵權,只是虛架子。金仙兒本能地判斷出,鎮國公府不適宜摻和進這趟渾水之中,但她亦不能直接投向李貴妃之外的山頭。
所以,在新人中結盟,便成了唯一的選項。
眾新人之中,聶軻與她交好。而懷蘭粗莽,鍾薇心深,韞玉唯諾,顧盼避寵。只有越荷是最合適的那個物件——以仙兒之聰慧,自然能夠看出,越荷才是將會繼承絕大多數陳朝政治遺產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