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光這話,近乎讓她以為,是她自己,李月河,給孩子取了乳名。
「喜鵲兒,是很吉慶。」於皇子來說,也算個賤名兒,易於養活。
江承光含笑點頭。不知想起什麼,臉上忽然閃過陰霾。但他很快又若無其事,繼續同越荷講道:「這孩子乳名已定,朕又給擬了個大名。」
「這一輩是從惟從香。朕想了許久,最中意一個『馠』字。馠者,香也。既指香氣濃鬱,又可指香氣淡雅。貴時相宜,窮時亦有格。花之繁茂與傲骨兼得,倒像是你喜愛的牡丹花。」
從香可挑的字不多,表意幾乎都是講香氣。但江承光所解之馠字,確然不錯。
喜鵲兒是早產,頗有些體虛。江承光在此刻賜名,便是不肯讓他被老天收回的決心——他給皇子取名素來不拖延,但也是等到滿月宴後。這次早早擇字,是有一份福氣厚重的意思。
越荷微微一怔,心頭難免有所動容。
她道:「聖上如此憐愛喜鵲兒,臣妾銘感五內。」
江承光便擺擺手,臉上笑意仍是和悅。經這麼一番交流,哪怕盡力小聲,喜鵲兒也已有了要醒的徵兆。皇帝招了乳母,將皇子細心地抱走,才又在越荷身旁坐下來。
他們似乎沉默了許久。
但也只是桌上的燕窩粥放得涼了。越荷先開口,忍著疲倦不適:
「聖上……沒有想要問臣妾的嗎?」
聞言,江承光伸出去取調羹的手,忽地晃了一晃。
第107章 信紙新摹 為了他們,她也絕不能倒下。……
越荷看不清楚江承光的神情, 只覺得那人的溫和,收起了些。
「這世上,沒有放著傷人者不去查問, 反而來逼迫皇子生母的道理。」江承光的聲音很是漠然, 「朕要問,也不是問你。」
話中容忍庇護之意,足以令人涕零。
但越荷想求證的, 並非皇帝的態度——這甚至是她最不放在心上的一樁。後宮妃嬪仰賴皇帝寵愛,力圖活得繁花似錦。越荷輾轉重生而來, 所求卻只有真相,與在意之人的安康。
她沉默片刻,想著怎樣追問,才會妥帖。不料皇帝沉默片刻,啞著嗓子開了口:
「傅北……你應當也清楚,朕不可能不在他身邊放人。」
越荷的心跳快了一拍。難道是傅北沒有燒掉她的信麼?可那信中, 她的口吻和立場實在有太多可疑之處, 假使江承光真的得到了信中內容, 他絕不會是這般態度。
而皇帝如此敞開地向前朝將軍後裔越荷, 說出自己放了暗子, 這又是為的什麼呢?
已聽江承光繼續說道:
「他身邊新留了個信封, 頗為珍愛。直到幾日前,才放火上燒了。」
說著, 他仔細觀察她的面色, 懷著自己都不明白的, 希冀和痛苦。
妃嬪與人有舊,甚至那人是他最憎惡的傅北,江承光理應發怒。可是越荷……
時至今日, 他不得不承認,已在她身上投注了太多對於那個人的思念。
得知越荷與傅北曾有婚姻,他被冒犯的驚怒,甚至少於那一刻湧起的思緒:越荷與傅北也有著那樣的牽連,這會不會使她,更加像李月河一些?
傅北所珍藏的那個信封,其實沒什麼破綻。紙筆用料都是尋常貴重,來路沒有破綻。也沒有信紙,只空落落一個信封,上面寫了三個字「兄親啟」。
兄親啟,兄親啟,那是傅北自己的字跡。
江承光知道,李月河只摹過兩個男人的字,且都能摹得像極。一個是他,月河曾懷著情意,臨摹他的字跡,也渴望貼近他的心。一個是傅北,月河少時曾拿他的字做帖描過。
傅北珍而重之收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