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卻沒退縮,鼓起勇氣跟他對視,重複道:“你病了,要休息。”
多久沒看到這樣誠摯又執拗的眼神了?旁人也關心他,不過都是出於表面,淺而轍止,更像是客套性的關懷。
從來沒有人這樣孜孜不倦,執著地要他休息。
哪怕是相交多年的沈蔚。
許柏庭是孤獨的,從出生那一刻開始,他就註定是孤獨的,父親早亡,母親放養,回到許家前,一直在社會底層掙扎求生,且從來就沒有朋友。
他撿過垃圾,做過乞丐,混過社會,見慣了他那個年紀不該見到的爾虞我詐、冷漠和背叛。
因為經歷過最黑暗的生活,知道底層的艱辛和痛苦,他才會用盡一切手段往上爬,誰擋他的路他就滅了誰,就跟當年的許遠山和許延庭一樣。
他們怕他,卻沒有人真的關心他,更沒有人敢直面他冰冷嚴酷的面具——揭開它,強硬地進入他的世界——去關心他。
他們害怕他,或者表面恭敬,心裡不屑,把他當做怪物。
這一刻,他是抗拒的,但其實,內心深處也不是那麼抗拒。
他目光復雜地看著她,良久,收回了視線,淡淡道:“我二樓房間的床頭櫃裡有藥,麻煩你了。”
容嘉會意,連忙說:“你等一下。”
她“蹬蹬蹬”跑上樓,因為動作急,差點還摔了一跤,手忙腳亂地爬上二樓。許柏庭一直仰頭看著她,看著看著,眼睛裡露出笑意。
——在犯病時,他從未放鬆過的那種笑容。
但是很快,那種笑容就消弭,轉而被更深的沉鬱和默然取代。
“快吃吧。”容嘉拿來藥時,還去廚房給他端了一杯水。她扶住他,低頭想要把藥餵給她。
他抬頭看了她一眼。
容嘉也看向他。
兩人之間,距離近得只有咫尺,他溫熱的呼吸好像就撲在她的臉上,像羽毛緩緩拂過她柔嫩的臉頰。
容嘉的臉不由自主地升溫,心跳快得超出了她能承受的極限。
他身上的氣息很乾淨,像是松木香,也像是清冷的薄荷味,一瞬間驅散了夏日的暑氣,讓人有種徜徉在蔥鬱林間的感覺。
容嘉手抖了抖,把盛著藥的手往他面前推了推:“快……快吃藥吧……”
他卻笑了,沒動。容嘉怔了怔,總感覺他這個笑容有點惡意,跟以往大不相同:“……怎……怎麼了?”
他好整以暇地靠在猩紅的沙發裡,襯衫半敞,眼中已經不再是一貫的冰冷,而是一種讓人看了不自覺發熱的東西。
直勾勾的。
偏偏他自己神色如常,只有她暗暗緊張。
容嘉不懂他什麼意思,愣愣地看著他:“……不吃藥嗎?”
“吃啊。”他說,語氣再自然不過,“但是,我現在有點不方便,還是要麻煩你。”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可能是被病痛折磨了很久,此刻稍微舒緩,他的神經也放鬆了些,有種慵懶的倦怠。
容嘉莫名感覺到了一絲不適,但是,又說不出哪裡不正常,只能按捺著心裡的躁動,扶起他,把藥送到他的唇邊。
夜涼如水,月光安靜地灑在室內的地板上。
許柏庭就躺在沙發裡,微微抬起的手扶住了額頭,有汗下來,順著他側臉緊繃的弧線滑入了衣襟。
黑色的襯衣,此刻溼漉漉地貼在他堅實的胸膛上,越是寂靜無聲,越是蠱惑人心,有種頹廢墮落的感覺。
容嘉手抖了好幾次,才把藥送到他的唇邊。
他看著她,薄唇微抿,沒有開口。
“吃藥啊……”
黑眸捕捉到她狼狽緊張的表情,許柏庭囅然而笑,像是大發慈悲似的,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