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大耳帖子抽得山響,繪雲的臉早就疼得沒了知覺。尚儀嬤嬤卻比她更難熬,自己這手遭了好大的罪,再不叫停,自己上了年紀,也吃不消了。
到底盼來了金娘娘開恩,還是如約出來傳的話,對尚儀嬤嬤道:“您受累了,快回去歇著吧。”轉頭又對繪雲道,“姑姑這臉,怕是不能上值了,我向娘娘討了恩典,讓姑姑回直房去。姑姑找太醫瞧瞧,開些藥敷上吧。”
繪雲對她的恨,用嘴說不出來,只能狠狠瞪她,最後蹣跚地被人架走了。
如約暗歎了口氣,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自己還有要緊事要做,不能一直困在西配殿裡。往上爬,一路上總有屍橫遍野,誰不是這樣!起先自己還會覺得愧疚,但時候一長,這顆心漸漸也就如石如鐵了。繪雲利用金娘娘打殺玉露的時候,八成也沒想到,金娘娘照樣可以當著眾人的面,狠狠賞她嘴巴子。
院子裡看熱鬧的人都散了,大家各懷心事,各有算計。繪雲帶出來的兩個徒弟,這時候也服軟了,頗有巴結的意思,對如約道:“早前她非讓我們把舊衣裳都翻找出來,我們就說了,這麼的不好,她偏不聽。橫豎我們沒有為難姑娘的意思,鬧得今天這樣,我們也怪不好意思的。”
如約還是寵辱不驚的樣子,和煦道:“都是一場誤會,二位也別往心裡去。今兒繪雲姑姑受了委屈,姑姑們是她親近的人,還是得好好勸解著點兒。”
叢仙和水妞兒對看了一眼,忙點頭。心裡惆悵感慨,這永壽宮要變天啦,做針線的野路子,怎麼一眨眼的工夫,就翻身成了娘娘跟前紅人兒。
事實也的確如此,如約在金娘娘身邊伺候,遠比繪雲那幹人盡心。其實殿裡的每一樣活計,都有專門的人負責,到了大宮女手裡,需要忙活的不多,最大的差事就是給主子解悶,急主子之所急。
金娘娘仍是像熱鍋上的螞蟻,盼著皇帝能來,盼著恢復她的位份。可惜等了又等,石沉大海,終究忍不住了,吩咐如約:“今兒再準備些茶食點心,你替我送到御前去。順便瞧瞧萬歲爺在忙什麼,還記不記得我這個人。”
如約說是,傳話給小廚房,等著那頭送食盒進來。
預備好的東西送來請金娘娘過目,是一份透糖茶食、一份印兒酥,還有一盞靈露飲。
如約的視線停留在靈露飲上,所謂的靈露飲,是用粳米、糯米、老小米入甑鍋提煉,取其凝結的露水做成的。雖然不如米湯濃稠,但也絕不像清水一樣透徹。如果能在裡頭下藥,那該多好,簡單省事,不必大動干戈。然而御前的那些人不是吃素的,絕不會讓沒有驗過毒的吃食出現在皇帝的御桌上。這條路走不通,唯剩一條,就是以命相搏。
金娘娘哪裡知道她的心思,小心翼翼把食盒的蓋子蓋回去,切切叮囑她:“替我好好渲染渲染,就說我茶不思飯不想,就快活不下去了,請萬歲爺可憐我,過永壽宮來瞧瞧我。”
如約說是,偏頭朝銅鏡望了一眼。鏡子裡倒映出自己的側影,交了二月二十,宮女的圓領袍烏紗帽換成了上襦下裙。襦裙有一宗好處,須得配(髟+狄)髻。(髟+狄)髻上插頭面首飾,雖不如妃嬪們華貴,但也是頂簪、挑心,一樣不缺。
輕舒一口氣,她斂起神,向金娘娘褔了福,“娘娘放心,奴婢縱是不能在萬歲爺跟前說上話,也會想辦法攀交御前的掌事,請他們代為替娘娘說情。”
金娘娘大力地誇讚了她兩句,“果真你是最靠得住的,不像她們,嘴上好聽,辦事不牢靠。”邊說邊輕輕推了她一下,“你且去,好生把事辦妥了,我虧待不了你。”
如約抿唇笑了笑,也不多言,挽著食盒往永壽門上去了。
人漸漸走遠,金娘娘站在廊下看著,咬住了唇。
邊上的尚儀嬤嬤問:“娘娘打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