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嘴上說著,心慢慢提起來,提到嗓子眼。暗想著皇帝既然歇下了,是不是會少些防備?自己如果行事……就算是雞蛋碰石頭,能不能有幾分重傷他的可能?
帶著希冀,她跟章回進了冬暖閣。本以為這暖閣就是皇帝歇息的去處了,豈知不是。裡頭還有一間內室,並不很大,擺著一張床,一架紫檀案几。
皇帝半倚著一個大引枕,靠在床頭看書,石青色寶相花的緙絲緞面襯著他的臉,眉眼精緻間,透出一股漫不經心的做派。不像平時冠服端嚴,燕居的時候隨意,烏濃的長髮拿玉帶束著,鬢邊垂落幾縷,清貴是真清貴,清閒也是真清閒。
南宇文、北慕容。慕容氏的美麗,在他這裡得到極致的發揮,即便恨他入骨,也不能否認老天對他的格外眷顧。
而如約考慮得更深,她一直聽說皇帝奪權,暗中聯合了朝中各大勢力,只管發號施令,從未身體力行。他和唐太宗不一樣,玄武門政變沒有親力親為,弄權靠的是心計。加上他出身顯貴,尊榮作養,一個沒有拳腳功夫的人,總比餘崖岸好對付。
只可惜她想上前,被章回攔在了門外,這隨安室不大,根本不容她近身回話。
章回接過了她手裡的食盒,進去擱在紫檀的案几上,輕聲問皇帝:“萬歲爺,金娘娘差人送吃食來,萬歲爺這會兒用麼?”
皇帝沒有應,放下手裡的書,朝門前的人望過來。
他記得她,見過幾回,每次露面都出乎人的預料。從針工局下等的宮人,一躍變成永壽宮的聽差女官,僅僅兩個多月而已。
皇帝對她產生了一點興趣,見她欠身納福,淡淡道了聲“免禮”。
“恪嬪打發你來,有什麼話要說?”
如約照實把金娘娘的話複述了一遍,末了道:“我們娘娘一心惦念著萬歲爺,這陣子人都憔悴了。幾次想來向萬歲爺請安,可惜都被門上攔住了,不叫出去。娘娘說,請萬歲爺念著往日的情義,上永壽宮瞧瞧她去。見了萬歲爺,心頭寬懷,身上的症疾也能減輕些。”
皇帝聽得笑起來,“又睡不著了,看來得多吃些安神的藥。”說著眼波一轉,落在她臉上,“替她傳這麼矯情的話,你不覺得為難嗎?”
要說為難,照著姑娘的心情,確實應該為難。但她不像尋常的宮女,瞧著皇帝是男人,為難裡能夾帶那麼一點女孩兒的小心思。她心裡有怨恨,正因如此,神情言語就顯得格外坦蕩,俯身道:“奴婢侍奉娘娘,一切聽娘娘的示下。主子跟前,沒有為難一說。”
章回覷了覷皇帝,見他緩緩頷首,“差事當得不錯,上回要是殺了,才真可惜。”略頓了下問,“那日恪嬪打死宮女,她辯稱是底下人手重,不是她的本意。那時你朝朕望過來,為什麼?”
當時視線一交錯,她就慌忙避開了,本以為皇帝不會往心裡去,沒想到他竟留意了。
該怎麼回答呢,難道說金娘娘為推脫責任,撒謊了嗎?
不能夠,背叛主子是大忌,她懂得這個道理。便道:“底下人錯會了主子的意,確實有過失。但已然出了一條人命,要是再賠上幾個,豈不是更讓人唏噓嗎。”
章回恍然大悟,其實那天沒把永壽宮的太監拉出來打殺,他就有些想不明白。現在謎底解開了,這姑娘的一望,讓皇上確信金娘娘編了瞎話,救了那幾個小太監的命。
十分圓滑的回答,忽然讓人失了興致。皇帝重新拿起擱下的書,視線落在了書頁上,漠然道,“回去吧。帶話給你主子,讓她安分悔過,少動些歪心思。該是她的,早晚少不了。不該她的,往朕這裡送什麼都沒用,朕不吃她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