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淪為坊間談資的謝珺此刻正倚樓聽雨。
庭蘭進來給他披了件外袍,瞥見他手中握著一隻新眼罩,上面繡了雙栩栩如生的燕子,不禁贊道:「公主的繡工快趕上畫工了。」
謝珺閉目不言,只輕輕摩挲著那平整的繡紋。
庭萱託著漆盤走了進來,恭恭敬敬道:「叔公,這真君粥是用小姑丈送來的新鮮杏子煮的,可香了,您嘗兩口吧!」
庭蘭忙接過來道:「叔公可一定得嘗嘗,這杏子是駙馬親自爬上樹摘得,還把臉給刮花了呢,公主說起時樂了半天。」
謝珺槁木死灰般的臉上煥發出幾絲生機,緩緩轉過臉來。
庭蘭忙跪下來餵他,即便毫無食慾,味同嚼蠟,他還是勉力用了小半碗,倆孩子見狀都喜不自勝。
漱過口後,他找了個舒適的姿勢斜靠在搖椅上,將手中的眼罩晃了晃,聲氣虛弱地問:「給陛下做的是什麼?」
「噢,聽說是一隻荷包,繡著蓮瓣、卷草和如意雲頭,陛下用來盛香丸的。」藥爐旁忙活的庭萱抬起頭道。
他二人看上去皆十三四歲的模樣,膚色白淨,大眼圓臉,顯得格外伶俐。
庭蘭擅針灸,庭萱擅熬藥,且知進退守本分,深得謝珺信賴。
聽到『香丸』二字,他不由睜開了眼睛,側頭望著窗外灰濛濛的天。
「國師是得道高人,他既能給陛下配出凝神固氣的辟邪香,定然也能給您煉出驅除百病的靈丹妙藥。」庭蘭用寬慰的語氣道。
「是呀,等到明兒,我就再不用天天燒火掏爐灰了。」庭萱戲謔道。
謝珺的神情卻依舊緊繃,什麼辟邪香呀,那是玄鶴遍翻古籍,耗費一年之久煉製的一枚返魂香,專克女皇的離魂症。
「繼續,再說點阿霽他們的事。」他打起精神道。
庭蘭和庭萱頓時來了精神,開始滔滔不僅地講述近日京中傳聞。
「他們呀,婚後真就做到了夫婦一體,好的就像是一個人,半步都離不得。一起去畫院、去蘭臺、去校場、去官署、去軍營,甚至去逛集市都手牽著手。」
「宮裡到處都在說,如今駙馬越來越像公主,公主越來越像駙馬。更有甚者說,肯定是女媧娘娘顯靈,洞房夜把他們二人捏合到一起,揉勻後又重新捏了回去,如今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公主的騎術和箭術令人嘆為觀止,駙馬的學問也與日俱增,偶爾去政事堂,連相公們都讚不絕口。」
……
這是神跡吧?
彷彿是受到感染,謝珺的臉上不由得也綻出了笑容。
是夜,女皇駕到,神采飛揚地上了樓梯,屏退侍從後,大步走到謝珺面前,將拳頭遞過去道:「三郎,你猜這是什麼?」
她隨身佩戴的返魂香對他亦有奇效,每當靠近便覺精神振奮,在她看來與常人無異。
他握住她的手,好奇地掰開,見她掌心躺著一隻寸許長的小瓷瓶,隱約能嗅到藥香。
「真是丹藥?」他有些訕訕道。
女皇掩口輕笑,在他旁邊坐下道:「玄鶴是方外之人,我在說過他會不計前嫌,可你就不信,人家這不是把藥煉好了嗎?」
謝珺無地自容,別過臉去不說話。
女皇只望著他笑,抬手撫了撫他微凹的眼眶,面上泛起憐憫和心疼。
謝珺察覺到她的異樣,心下驀地一顫,連忙轉過來握住她手道:「泱泱,我沒事,你別記掛,還是把心思用在朝政上……」
她笑著揪了揪他唇邊髭鬚,靠過來摟住他道:「我有分寸,你就別嘮叨了,像個御史一樣,都什麼年紀了,還整天逼人勵精圖治,辛苦大半輩子了,我都不能享享福嗎?」
「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