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國中了回家還哭著告狀,那個長工便跟我媽鬧,說不是老闆的小孩都能仗勢欺人,我看你渾身傷家裡又烏煙瘴氣,一氣之下就罵了你幾句,你一溜煙跑走了。每次生氣都只會躲同一個地方,不就是等著人家找你嗎?真矯情。」
賀勤無話反駁,是真矯情。可青少年難免矯情。
「我後來還是心疼去找你,問你幹嘛打人?你告訴我,那個長工的孩子告訴你,我在高中交很多女朋友四處跟人睡覺,以後上大學肯定就忘了回家,忘了寶貝疙瘩。」姜賾悟這回沒忍住,笑出聲:「我問你是不是吃醋了?你死活不肯回答,拖了好久才紅著張臉朝我點頭。於是我就在菸草園裡操了你一頓。後來那次特別豐收,我想都多虧了你施肥。」
「我未成年欸!」賀勤忍不住吐槽。
「那之後我便是你的了。」姜賾悟忽略了他的吐槽:「我上大學之後便接手了菸草生意,我媽那時候也快不行了。你一直在她身邊照顧她,比我這個兒子還妥貼。你說你高中畢業就要隨我一起弄菸草生意,可沒等你畢業我媽就死了,我媽死後沒多久,我三哥便開始有些小動作。先是讓我爸殘了,一輩子只能坐輪椅,爾後削弱許多他的勢力。再來就是輪到我了。他一直很喜歡你,因為想得不可得,對他而言你是我的寶貝,他無論如何都想要。他想毀了我。他也的確這麼做了。我受了重傷,醒來的時候我已經一無所有,彷彿不曾在世界上存在過一樣。而你不在身邊,最後的畫面是你躺在血裡,腦袋開了一個大洞。後來我也倒下了。你曾經說過哪怕我一無所有也會愛我,我身旁永遠會有你。可我找不到你。」
故事變得悲傷,賀勤答不上話。
「後來我才知道,我母親漸漸病重也是姜成民搞得鬼,他讓她吃一種藥,說是保健品,我母親不疑有他,誰會質疑孩子的孝心呢?她就這麼潛移默化吃了一堆毒。爾後他故計重施,姜老頭那時也快死了。」
賀勤知道他說的「那時」,是指那個夜晚。姜賾悟殺了大家的夜晚。
「姜老頭知道都是姜成民搞鬼的,可他早無能為力,其他兄弟多少也參與了這些事,那些人瓜分了我母親的生意,每個人都拿了一筆,每個人都在看好戲。當時大家都差不多了,餐廳上高掛著生日快樂、壽比南山,看著特別諷刺。我沒殺了姜老頭,畢竟他疼我。但他拉住我,希望我也殺了他。姜老頭肯定想也沒想到,不過是寵愛麼兒竟會造成這樣的結局,我沒殺了他,只把槍留給他。」
轟地一聲,風雲變色。
「歷時十年。我終於又能理直氣壯抱著你。」
那十年九爺怎麼挺過來的賀勤不敢問,肯定每一步都踩著血腳印。痛苦,孤獨。
躲在角落,看著忘了一切的他,看著他過著沒有他的日子,被姜成民擁抱。
他是怎麼挺過來的賀勤不知道。
可如今九爺還肯朝他展開雙臂,賀勤不知道自己為何有勇氣推開他,還理直氣壯。
無論他變成什麼模樣,無論他曾經被誰擁抱,姜賾悟都仍是願意把他當成寶貝疙瘩。
被搶走的,他都拿回來了。
除了賀勤與他的回憶,怎麼也拿不回,可沒關係,他能再給。
那天夜裡,賀勤夢見了菸草田。
夢裡的他看不見自己,他蹲在地上,手上全是傷痕。
也許因為在夢裡,所以感覺不到疼痛。
天已經快黑了,有人從遠處走了過來,撥開了菸草葉:「你呀,還生氣嗎?」姜賾悟的臉映入眼簾。他的模樣比現在年輕了許多,還是少年。
夢裡的場景分外細節與真實,姜賾悟分明幾句帶過的回憶,在賀勤夢裡卻鉅細靡遺。
他被壓在土壤上,屁股下墊著姜賾悟的外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