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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卿跪在佛前的時候總是很虔誠。其實顧琛不只一次想問他到底都在祈求什麼?但他終究是不敢問。人能跟佛求什麼?肯定就只是不能完成的願望,僅憑一己之力無法達成的目標罷了。問了他也無法替沉卿完成,問了也沒意義。
其實要比他們混流氓的,警察也許還更加迷信一些。辦案的時候,找東西的時候,總喜歡拜一拜。但要說是信什麼,信的應該還是因果。
有因有果,因是果,果是因。若是如此,此刻跪在他身旁的自己,究竟是在種下因亦或嚐得果?
顧琛不曉得。
沉卿說,「觀世音菩薩乃觀察世間音聲覺悟有情。」
有情就是有情眾生。菩薩其實早已成佛,卻為眾生倒駕慈航、再回入娑婆。大發菩提心,不入涅槃。也因此沉卿信奉觀音,顧琛一直覺得諷刺,菩提心……慈、悲、喜、捨,保持親戚、助人解脫痛苦,平靜快樂,捨去我執。
也許沉卿便是一件也做不到,所以才追尋吧?
手上的線香越燒越短,指尖都染上了鮮紅的顏料,顧琛有些分神了。他曾聽過有個現象叫做「圖帕」。這源自於藏傳佛教,指的是以精神力創造出假想卻獨立的「有知覺思維體」。聽起來很玄幻,可說得明白一點其實誰沒體驗過呢?小時候都會有個「假想朋友」。圖帕就有點類似於此,多重人格患者透過建立人格來面對創傷,而圖帕還不到精神疾病的範疇,而是以假想思維體來陪伴自己的艱苦時刻。
雖非精神疾病範疇,但有些精神疾病的成年人或是孩童比較容易能產生圖帕。一般人太過於清醒,也缺乏想像力,無法帶著理智建立一個憑空出現的人。自我催眠這點其實跟言靈也有點相似,通常壓力過大,或是神志不清的時候很容易產生這樣的感覺,老實說,顧琛不只一次懷疑沉卿是否只是他所建立的圖帕。其實不存在。但後來他發現實在不可能。要是沉卿不存在一切反而輕鬆多了。
那麼,也許小枕頭是他的圖帕。
顧琛想著,手機來了訊息,「小枕頭:『其實我做了一個蛋糕。等你回來一起吃(愛心)(蛋糕圖片)。』」
顧琛微微一笑,把手機面朝前輩,「看得見嗎?」
他前輩快速瞥了一眼,一臉嫌惡,「幹嘛欺負單身狗啊?蛋糕也太可愛了!可惡啊!」
顧琛笑了,「沒那種意思。我只是想確認看看救贖是否真實存在。絕非幻想。」
種了因,得到果。所以果也是因,因還是果。
如此顧琛便能明白,沉卿是他的因,也是他的果。是存在於世的緣由,也會是長眠於世的道理。誕生或是死亡,早被命運與費洛蒙牽扯。
顧琛死了,而沉卿的白馬王子不會離開。然而更早以前,沉卿也死了,成為了顧琛冒險犯難,突破荊棘,爬上高塔拯救的公主。他可不是惡龍,沉卿不是。
據沉卿的說法,他說他第一眼見到顧琛的時候是十幾年前。
當時顧琛還揹著沉重的書包,穿著潔白的校服,挺直著背脊,正視著前方。
沉卿說他當時在車上,「我在一臺車上,看見了你。輕輕開啟車窗,哪怕距離了一條車水馬龍的車道,我也能感知到你費洛蒙的味道……在心裡膨脹,塞滿了我。我從未如此滿足,顧琛……但那時的你太小了,我選擇守護。而非摧毀。」
摧毀也是守護……顧琛想著,他可能瘋了,可相對論不就是如此嗎?世間哪有什麼絕對?看似極端的也可能同根,不過是角度不同。
靜靜跪著,廟裡總有些涼爽,哪怕炎炎夏日,廟裡也會有涼風幾陣,讓人心安。
這也許是為何內心越不平靜的人在佛前跪拜的時間越長,焦慮越多,祈求的就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