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一位客戶。要帶他進來嗎?」 「來了什麼?」 「一位客戶,斯特萊克先生。」 斯特萊克盯著女孩,愣了幾秒,同時 在心裡回味著女孩的話。 「對,好的‐‐不,請先給我兩三分 鍾時間,桑德拉,然後再帶他進來。」 女孩什麼也沒說就出去了。 斯特萊克愣了一下,納悶自己為什麼 叫她桑德拉,然後一躍而起,開始收拾, 儘量讓自己看起來穿戴整齊,聞起來沒有 異味。他鑽到寫字檯底下,從揹包深處抓 出一支牙膏,張開嘴,擠入三英寸。在衛 生間他發現領帶弄濕了,襯衫正面濺上了 點點血漬,於是立刻連撕帶扯,解下領帶, 脫掉襯衫。一時間,紐扣亂飛,碰在牆壁 和檔案櫃上,噼啪作響。接著,他從揹包 裡扯出一件皺巴巴的乾淨襯衫,手忙腳亂 地穿上,最後把揹包塞進空檔案櫃的背後。 做完這一切,他急忙重新坐下,並檢查了 一下眼角有沒有眼屎。整個過程中,他一 直在想,這個所謂的客戶是否真是來找自 己辦事的,事後又是否會用真金白銀支付 服務費。十八個月來,斯特萊克的財政狀 況日益惡化。在此期間,他逐漸明白,自 己擔心這兩個問題絕非杞人憂天。直到目 前,他仍在向兩個客戶追討所欠的服務費, 還有個客戶甚至分文不付,因為斯特萊克 的調查結果不是他想要的。他背負的債務 越來越多,本地區的租賃評估可能會使他 失去租賃辦公室的資格‐‐這間位於市中 心的辦公室是他好不容易才租到的,而且 斯特萊克現在根本沒有閒錢請律師。最近 一段時間來,他被逼得實在走投無路,老 是幻想動用各種簡單粗暴的手段討回拖欠 的款項。他真恨不得提上一根棒球棒,去 嚇唬嚇唬欠錢的人中那幾個厚顏無恥的無 賴,看看他們在他面前瑟瑟發抖的模樣。
門再次開啟了。斯特萊克連忙放下正 在掏鼻孔的食指,坐直身子,使自己看起 來顯得精神而警覺。
「斯特萊克先生,這位是布里斯托先
生。」 跟著羅賓進來的客戶,給人的第一印
象非富即貴。那人長得倒不怎麼樣,上嘴 唇很短,露出幾顆大門牙,活像兔子。皮 膚呈土黃色。戴著厚厚的眼鏡,一看就知 道是近視眼。但他的穿戴不同尋常,深灰 色的西裝做工非常考究,泛著光澤的淺藍 色領帶以及手錶、鞋子,看著也都非常名 貴。
這人的襯衫潔白而挺括,相形之下, 斯特萊克身上的衣服顯得更加皺巴巴。為 從身形上找回點自信,斯特萊克站了起來 (他身高達六英尺三),伸出毛茸茸的手, 努力擺出忙得顧不上洗衣服的神情,使自 己在穿著講究的來人面前不至過於尷尬。 「幸會幸會,我叫科莫蘭&iddot;斯特萊克。」 「我叫約翰&iddot;布里斯托。」那人跟斯 特萊克握手,說道。他說話溫文爾雅,聲 音很好聽,但口氣帶著猶豫。他的目光停 留在斯特萊克那隻青腫的眼睛上。
「兩位先生喝茶還是喝咖啡呢?」羅 賓問。
布里斯托說要一小杯純咖啡,斯特萊 克沒有回答。他剛瞥見辦公室外間門邊的 破沙發上坐著個年輕姑娘,眉毛濃密,身 穿過時的粗花呢西裝。簡直難以置信,竟 然一下子來了兩個客戶。該不會是中介公 司派來了兩個臨時工吧?
「您呢,斯特萊克先生?」羅賓問。
「什麼?哦‐‐純咖啡,請加兩塊糖, 桑德拉。」斯特萊克回答。「桑德拉」三 字一出口,他就後悔了。他看到羅賓關門 時撅了撅嘴。直到這時他才突然想起,辦 公室裡沒有一點咖啡和糖,甚至連杯子也 沒有。
布里斯托受邀就座後,掃視一圈破舊 的辦公室,斯特萊克猜他大概會對這個辦 公室感到失望。這人看上去既緊張